“玛丽娅是怎么做的?”我问。
“玛丽娅老穿那身臀部有块布遮着的晚礼服,对不对?如今我知道为什么了。有一回她让我看过,那块布下面有块缝满小袋子的贴边。玛丽娅把她赢的钱塞在那里面。如果她赢了,就瞒过她丈夫。她有时候坐在那里,像是要哭的样子。他看不下去,就重新给她钱,马上给。您知道,玛丽娅已经积攒了多少钱吗?我真蠢啊!”她急急地赶往一张赌台,从那些赌客中间挤过去。
“您看到了吗,那上面?”昂热拉指指屋顶。一根柱子上隐蔽地安装着一只小盒子。“这是一只监视器。这里到处都有。客人们一直受到监视或者被录下来。”
“可我甚至没用入场券就进来了。”
“对,”昂热拉带着狡黠的微笑说“因为您有我陪着。我也不需要入场券。我对您讲过,我是‘旅游联合会’的一个创始人。”
冬季赌场内有赌厅、剧院和“大使”餐厅,粉红色的大楼位于阿尔伯格-爱德华码头最底下,就在拉克洛斯的办公室所在的旧码头和马利提姆码头附近,那里有小艇开往各个岛屿。
“十点,双数,黑色没有!”
小个子意大利人愤怒地高声诅咒。
“您不玩吗?”昂热拉问我。
“这让我感到无聊。”我说“不过我当然要小赌赌。”
我跟她走向换币台。那后面有个房间,备有钢制自锁保险箱。昂热拉从她的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
“我马上就来。我取点钱。”
“从哪儿取?”
“从我的保险箱里。我的保险箱在这儿。”她笑道“文件、钱、首饰和全部的东西!昨天下午我来取过我戴的首饰。我为什么要把钱存进银行的保险箱呢?这里的这一只免费供我使用”
她走了。
我把一百法郎换成两个五十法郎的筹码。我确实从来没有过赌博的兴趣。轮盘赌让我乏味。一种只由偶然作决定的游戏,智力根本无法影响它。我穿过大厅。赌台和长酒吧之间摆放着一家小饭店的桌子,还有人在吃饭。约翰-基尔伍德独自坐在吧台上,喝着威士忌。他醉醺醺地冲我招手。我招手回答。然后,我看到了玛丽娅-萨冈塔纳,她果然正在把一堆筹码塞进她的衣服贴边里。我想,有钱人确实是怪。有可能是非常奇怪的凶手。
我走近另外一张桌子,看见昂热拉在我对面找到了位置。她坐在那儿,吸着烟,告诉她身旁的守局人她下的赌注。我望着她的脸发呆,险些忘记了我是在什么地方。我想,我是在十三号那一天认识昂热拉的,在十三号那一天我的新生活开始,我决定,试试上帝。
我从一位坐着的夫人头上俯下身去,把两枚五十法郎的筹码放在十三点上。无论如何我想迅速了结。我又望着昂热拉,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抬起头来,我们的目光相遇,就好像是旭日初升似的。目光停住了,就好像我们谁也不能再让眼睛盯住其它东西。我头发晕,抓紧一张椅子的扶手,美国人、荷兰人、英国人、意大利人、法国人和德国人的众多声音汇成乱哄哄的噪音。
“先生”
我吓一跳。
我站在他身旁的那位守局人转过了身。他用他的耙子敲打着放在十三点上的两枚筹码。
“这是您投的吗?”
“是。”
“十三点由我左边的先生投了一百法郎。”守局人说。另一位守局人坐在桌子中间,坐在支付赢钱的桶旁边。他推给我两堆筹码。我赢了三千五百法郎。
“这一百给员工。”我说。我试了你,上帝,你理解了。你说了“行”现在让我看看,上帝,我是不是真的理解了你,现在让我看看,我想。然后我报出了我的新赌注。我在十三点上押了最高注一千五百法郎。现在让我看看,上帝。现在给我看看。球在滚。我不望过去。我闭着眼睛,直到听见侍者说:“十三点,单数,黑色没有。”
十三点第二次赢了。
在赌客们中间引起了不安。
这回他们把我赢的钱分三堆推给我。是五万二千五百法郎。
我给员工五百法郎,这回赌三个,两个同点、两个横向的小注和横向的最大注有十三到十五点,当然是十三点,统统是最高注。甚至在最普通的机会上,在花色、双数和竖数上我也放了筹码。其他的赌客也跟我一样试十三。
它第三次又中了。
那个矮个子意大利人,他根本没赌,表现得像发了疯似的。他向我挤来,在我的上衣上搓他的手背,好沾点我的幸运,德国的扫烟囱工就是这么做的。这一桌的负责人走向那位付钱的守局人,他们俩算来算去很长时间,然后守局人从桌子的翻转抽屉里取出很大的筹码,真正的大筹码,数给我看我每一注赢了多少,总共是多少。一共是二十三万五千五百法郎。我给了员工五千法郎,撤出了所有放在那里的注。我够了。我再也不能忍受筹码了。一位手拿一只小盒子的大厅侍者不得不帮助我。当我跟他走向账台时,我看到了昂热拉。她跟在另一位守局人身后走过来,他为她拎着一只小箱子。
“您也是下的十三点?”我问。
“对,”她容光焕发“跟您一起!您没注意到吗?”
“没有。”
“我”
“我”
我们异口同声。
“请讲吧。”
“不,您讲,昂热拉。”
“咱们一起说,我有那么一种预感。”
我们异口同声地说:“我放在十三点,因为咱们俩是在十三号相识的。”
说完昂热拉的目光有点闪烁。
“您当心,这会成为爱情的。”我说。
她不回答。在柜台前,一位守局人再一次当着她的面将赢的钱数给她,问要不要全换成现钱。
“是的,全换。”昂热拉说。
当她手拿满满的一捆捆钞票消失在那间有钢制保险箱的房间时,我的钱也付给我了。我也给了收银处那个人小费,请求他把钱包起来,因为钱非常多,我无法把它们塞进我的燕尾服袋子里。
昂热拉从那个保险间走回来。她笑着。
“您也一起去酒吧吧。我口渴。您请我喝一杯好吗?”
“非常乐意,夫人。”我说“我只等这儿包扎好我的财产。”
那个小个子意大利人汗流满面地跑过来,冲着昂热拉讲话,将一枚五千法郎的大筹码伸到她的鼻子底下。
“他想干什么?”昂热拉问。
“要您往上面吐痰,好给它带来幸运。”我说“我也是。”
于是,我们俩象征性地冲那筹码吐痰,小个子意大利人不停地鞠躬。
“多谢,先生,多谢,夫人,多谢两位”他跑回他的赌台,淌着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小个子意大利人,”昂热拉说“在意大利制造庞大的火车头。是先前我的一位警官朋友告诉我的。也许正因为这样,从文提米加利亚到戛纳才需要这么长时间。”
那位出纳员仍然在忙着帮我包扎。
“我先走了。”昂热拉说。
我目送她穿过大厅走向大酒吧。我看到她的臀部轻扭,从闪亮的白衣服的开口里看到她背上晒黑的皮肤。我看着她的红头发。许多女人的走路姿势都很难看,尤其是从后面看她们。昂热拉看上去棒极了。她走路腰挺得很直,但是很放松,我也喜欢她的步姿。
我看到她在酒吧里走向一位老妇。她坐在一台收银机后面,所有的饮料都是在那儿订。那里有许多调酒师在忙乎。昂热拉跟那位老妇讲话,又一次越过吧台伸出手去。然后她迅速离开那里,在一张长桌子中央坐下来。
那位收银员终于帮我包扎好了。我急忙赶向昂热拉,坐到她身旁的凳子上,要了两杯香槟。当酒送来时,我说:“十三带给了我们运气!”
昂热拉举起杯子。“我在此将十三定为我们的幸运数字。”她说。
“同意。”我说。
“把十三号定为咱们的生日吧。咱们要庆祝它,每个月。”昂热拉说,注意到了我的脸部表情“也许您至少下个月十三号还在这儿吧。”她迅速说“一个月后会是怎样?您想过此事,对吗?”
“我想过,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后我的生命会是怎样,昂热拉。”我说。
“别这样,”她说“请不要,罗伯特。咱们是这么开心。请您别这么讲。请您别这么想。”
“好了好了,”我说“一切又正常了,昂热拉。”
“没有什么正常。”她说,突然伤心起来。
“让我们为每个人最希望的东西干杯。都别讲出来。只为它干杯——您觉得这样行吗?”我问。
“行,罗伯特,”昂热拉说“您这么善良。”
“而您是这么漂亮,”我说“让我如此迷恋,深深地迷恋。”
“别这样。不要这么说。咱们喝酒吧。”
“好。”我说。
我们喝酒。
昂热拉对那位矮而胖的首席调酒师说:“您也在吧台上喝一杯吧,保尔。”
“我为你们两位干杯。”保尔说。我已经说过,很少有调酒师不可爱的。保尔是最可爱的一个。“为您的幸福。为您的愿望都能实现。”
“保尔,”我说“您最喜欢什么牌子的香槟?”
“孔泰产的泰亭格牌香槟。”保尔说。
“那么请您允许我送您一瓶。我们需要您的祝福。”
收银台旁的老太忽然哭出声来。保尔向她赶过去。
“这是这么回事?”我问昂热拉。
“哎,什么事也没有。”她说“您来吧,咱们再去看看别人赌。”
“不,我想知道这老太为什么哭。保尔!”他走过来,一边怯怯地望着昂热拉。“保尔,你们的出纳怎么了?她怎么了?”
“请您别讲。”昂热拉说。
“请您讲出来,保尔。”我说。
“那我就走开。”昂热拉说。
“我马上就来。”我说。她果然走了。
“说吧,保尔!”
“先生,”那位调酒师讲得很低,好像除了我谁也不能听到似的“罗朗夫人,我们的出纳,已经很老了。您认为她有多大年纪?”
我望向柜台,罗朗仍一直在哭,但是她含泪冲着我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超过六十了吗?”
“她八十岁了。”
“不可能!”我说。
“我告诉您,先生,她仍一直在这儿工作。当我们下个月关门,‘棕榈海滩’开门时,我们全套人马都去多维尔,跟每年一样。罗朗夫人也一起去。她虽然八十高龄,但每天都在柜台后面一直坐到凌晨三点。赌场仍旧让她一直干下去。这家赌场的社会福利就是这样。因为如果她再干一年,她就能得到最高的退休金。她在戛纳这儿有一座房子。可那是一座非常寒碜的房子,我认识。比如说没有暖气。冬天我们这儿有时候还是很冷的。罗朗夫人可惜得挨冻。现在,黛尔菲娅夫人给了老太太钱。这一下可以装暖气了。那钱是给她装暖气的。您别将这事讲出去,先生,您不会讲吧?”
“不会,当然不会。”我说“您也给罗朗夫人端一杯去。”
“她喜欢喝啤酒。”保尔说。
“那就啤酒吧。”我说。
我瞅瞅昂热拉。她在远远地观察我。现在,她生气地用一只鞋重重地一跺地板,转身走了。我马上向她赶过去。
“昂热拉”
她把背转向我。
“我坚决要求过您别问保尔!”
“您太了不起了,昂热拉。”
“我没一点儿了不起,”她说“您也不可爱,一点不可爱。我搞错了。”
“那咱们俩就都搞错了。”我说。她转过身来,莞尔一笑,当我们的目光彼此相遇再也不分开时,我感觉我的血流得更快了。
我抓起她的手,吻它。
“因为我赢了这么多”昂热拉说,紧接着退回去。她的声音听起来吓坏了:“这是怎么回事?”她望着地面。我也望着地面。基尔伍德正跪在昂热拉面前,烂醉如泥,把她的衣服往嘴里塞,同时口齿不清地说:“最了不起的女人,我的公主,让我吻您的衣角吧。只吻衣角只吻一下我是个酒鬼,一个罪犯您美丽如画,我的公主”
“请您滚开。”我说。
“高贵的先生,请您同情一条癞皮狗吧”他将衣服的布料按在唇上。我给了他轻轻的一脚。他往后倒去。他眼睛流着泪,阴险地望着我。
“您滚吧,”我说“马上滚。滚,滚,滚!不然有您好受的。”
他醉醺醺地站起来。
“多了不起的绅士啊,”他狞笑着说“多么勇敢的骑士啊”他摇摇摆摆地向一张赌台走去。
“他失去理智了。”昂热拉扫兴地说。
“您来吧,”我说“我要看看听听,这家伙现在又要干什么。”
我们跟在基尔伍德身后,我手里捧着我的一包钱。
13
基尔伍德这时已经走到了托威尔身后,抚摸他的肩。我听到他讲:“向您表示我的敬意,国王陛下。噢,伟大的君主啊,您真是人类的朋友。如此高尚,如此谦虚。有您做朋友,我是多么幸运啊。”
“您快滚开吧。”托威尔抱怨道。
基尔伍德已经继续趑趄向特拉博了,他就在附近,站在坐着的赌客身后。现在他跟特拉博讲道:“您也是一位绅士,一位雅人,我的最好的朋友”他想吻特拉博的脸。特拉博把他推开了。基尔伍德脚步踉跄,来到邻桌的比安卡-法比安身边。他抱住她,吻她的脖子。她发出一声惊叫。基尔伍德抓向她的胸,话音清晰得令人吃惊:“最最漂亮的美人儿啊,我崇拜的人儿,人类之子的奇迹。能自称是您的朋友,我是多么幸福啊!”“请您快快滚开!”比安卡努气冲冲地叫道。然后,她声音更大了,呼喊她丈夫。他正坐在第三张赌台上赌,连忙赶过来。加柯摩-法比安抓住基尔伍德的燕尾服的领子,赌客中引起了骚乱。
“这家伙干什么?”
“噢,别这样,别这样,我的主宰。”基尔伍德的声音满含讥讽,他的眼睛闪动着邪恶,他的微笑卑鄙下流“我啥也不做。我尊敬这位尊贵的人儿,您总不会因此生我的气吧?您也是个尊贵的人。你们全都是高贵的人。人中之凤”他得体地住口了,随即又恶意地讲下去“全是可敬的人。”阿塔纳西奥夫妇和梅丽娜-泰奈多斯走过来。“你们,还有你们,我的最亲爱的朋友们,全是了不起的人。”他抚摸泰奈多斯的脸,在梅丽娜面前鞠躬鞠得那么深,险些跌倒。“噢,诸位,可以逗留在你们中间,我是多么幸运啊。”他突然走上前,吻梅丽娜的嘴。“我必须这么做!噢,出色的女人,我们这个集体中最杰出的女人!”这一下在他旁边的那张赌台几乎完全停止了赌博,变安静了。我看到几个男人赶过来,他们肯定是警官。基尔伍德似乎浑然不觉。他突然放声大哭。“你们大家全都这么了不起,这么惹人尊敬,这么没有一丝瑕疵。而我,我是个傻瓜,一个老笨蛋,一头醉猪”我感觉昂热拉抓紧了我的手。“我是个罪犯!”
“您快安静下来吧,您这个傻瓜。”泰奈多斯低声威胁地说。
“安静?在这个养得肥肥胖胖、额头光亮、夜里睡得安稳的男人圈子里,我怎么能安静得下来?我是最肮脏最卑鄙最龌龊的。我”他停下来喘气,突然像是清醒地叫道“凶手!”
客人们从赌台旁站起来。这一下所有人都停下来了,全都盯着约翰-基尔伍德。他眼睛下的眼圈是乌黑的,从眼中流出了眼泪。那鼓突的脸呈现出一种紫色调。他一直在摇摇晃晃,可他仍坚持站着。他的话,法语,在大厅里回响:“凶手!对,凶手!”现在他十分阴险地说“不光是我!还有我最珍贵的公主,我的了不起的阁下们,我们的整个令人尊敬的社会圈子!我们全都是凶手!”
我看到,这回特拉博和泽贝格也急步赶向他。警官们已经逮住他了。他推开众人。他盯着我。他嚷道:“您看到的这些高贵的人和我这个老傻瓜醉鬼,卢卡斯先生——我们是凶手,我们大家,是的,凶手!”
“老天,他怎么了?”昂热拉深为惊骇地说。
“这我倒很想知道。”我说。我看到,现在,他这个社交圈子的所有男人都站在他周围,只有若塞-萨冈塔纳例外。他坐在一旁的一张深靠背椅上,吸着烟,观看着,一动不动。
其他人七嘴八舌。
“请您现在住嘴,约翰!”
“酗酒的笨蛋!”
“没理由激动,我的先生们,这个人只是喝醉了。”
“是的,我是喝醉了,没错!正如我们大家是凶手一样正确。我们大家,大家,大家!”基尔伍德喊道。
我突然惊呆了,虽然这厅里很热,我感到发凉。我看到和听到伊尔德-赫尔曼,在她的床上,在她的幽灵似的家里,挂满首饰,疯了。疯了?她的声音在我耳朵里回响:“您别摆出这么一张脸来!请您别这样!您一清二楚,所有的人一起杀死了他”
伊尔德-赫尔曼有多疯?约翰-基尔伍德有多醉?
我从包围着他、拉扯着他的男人们的圈子挤过去。
“等等,基尔伍德先生。您听”
泰东多斯野蛮地将我推到一边。
“走开,你这家伙!”
我跌进一位警官怀里。
“请别闹出丑闻来,先生。”他低声说“这位醉酒的先生得离开这儿,尽快。”
泰奈多斯和托威尔架起基尔伍德的胳膊。
“来,来,来,您走吧,约翰!”
“您醉了!”
“那又如何?我讲实话!一切都开始于那位博卡的阿尔及利亚人。
男人们将基尔伍德又拉又扯,这下他终于失去平衡了。泪流过他的脸,滴落在地毯上。
泰奈多斯和托威尔迅速地拖着基尔伍德穿过大厅,经过那些惊呆的赌客和愕然的守局人身旁。监视器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一幕,它是不是被录下来了?我想,我能不能得到那录相?”
警官们在基尔伍德周围手拉手围成了一圈。
守局人们回到了赌台旁。又响起了他们的喊声。
“下大注,夫人和先生!”
“下大注!”
现在,那群人已经消失在大厅门口了。那位发疯的造火车头的小个子意大利人,从我身旁穿过去,冲我喊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昂热拉问。
“现在他无论如何得下二十三。”
“为什么?”
“因为流眼泪了。流眼泪时就得投二十三。”
我问昂热拉:“这一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全是凶手?’”
“人就是怪。”昂热拉说。我看到,不远处,特拉博在跟一位警官讲话:“也许真有一大罪孽在折磨着这位基尔伍德。它以这种骇人的方式表达出来。我在加利福尼亚区的肉铺师傅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人。您知道,他做什么吗?他一边挥斧砍碎他杀死的动物;一边唱宗教歌曲。有一回我亲眼看到了。他割下一头羊的头,嘴里却唱着‘祝福这头小羊吧’。真是无奇不有。”
“博卡是什么,昂热拉?”
“戛纳的一个城区,在老码头附近。在西边。”
“那儿生活着阿尔及利亚人吗?”
“没错。那是一个社会福利房区,您知道。邮局的小职员,退休人员,阿尔及利亚人。”
“基尔伍德说,一切都是从博卡的那个阿尔及利亚人开始的。”
那个意大利人突然又嚷又舞,他的举止前所未有的疯狂。他投了二十三,因为流眼泪时应当投二十三。在他那个台子上二十三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