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有骗你们,我是从小就在抚台大人家里长大的小宝......”
小宝的声音又响又尖,让原本嬉笑的人群安静下来:“你当我们家夫人愿意把这传家宝玉白菜给卖了?那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为了赈济灾民,不光我们家抚台运送来的银子全部用光了,而且连家里的银子也快见底了,眼看着就熬不过两天了。
可是灾还得赈下来,夫人说了还有那么多的灾民,我们要不帮他们,他们就得活活饿死,可没有银子了怎么办?夫人只有想到了这个办法!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们家夫人出嫁时候的陪嫁啊,可不把这宝贝卖了,我们拿什么来赈济这几万的饥民啊?
魏管家本来想自己来的,可他说了认识他的人多,就把我给派出来了,我看到魏管家把这宝贝交给我的时候手都在那哆嗦啊!
魏管家对我仔细说了,看这样子,将来不但要卖这宝贝,只怕还得继续卖东西,这可怎么得了啊,这可怎么得了啊。
你们当我家抚台银子哪来的?全是自己掏的腰包。抚台把事交给夫人去办,可夫人变不出银子来的啊。没有法子了,真的没有法子,又要卖家当,又要不让别人知道,这才把我给派了出来办这差使,可谁想到我人笨,这差使还没有办好,夫人要是知道我在外面给她丢了脸了,我还怎么回去见夫人啊!”
越说越是委屈,到了后来小宝竟是放声大哭起来。
周围一片安静,传来了一声一声低低抽泣。原先以为抚台开仓放粮,赈济灾民,那是因为抚台大人有的是银子,可谁想到抚台家里是在那变卖家当做善事啊?
这样的官员,几曾见过?
官差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松开了套在小宝脖子上的锁链,可看着小宝哭泣样子,不知道应该怎么上来劝解才好,那掌柜搓着双手满脸愧疚:
“小兄弟,你瞧,你瞧我这事办的,我这不可不是做了混帐事了吗?我这见的官员也不少了,可像抚台这样的青天老爷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官差也是不知所措,硬着头皮上来劝慰,可谁想到越是劝慰,小宝的哭声却越是响亮。
“抚台大人和夫人对咱们恩重如山,走啊,走啊,去抚台大人那磕头啊!”
“走啊,走啊!”
“给抚台大人磕头去,给夫人磕头去啊!”
一声声的声音响起来,瞬间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没有任何人的组织,原先围聚在外面的百姓,纷纷向着巡抚衙门走去,路上的人看了,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等一听到了前因后果,那些问话的人当时就震惊在了当场。
官员见的多了,可这样的官员真是闻所未闻。
这样的官员不去给他磕头,难道还要背着良心给那些赃官磕头?
尤其是那些难民听说自己吃的,全是巡抚夫人变卖了家产换来的,大部分人都再也按捺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队伍越来越多了,黑压压的望去,一眼看不到头,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向着巡抚衙门方向慢慢走去。
“夫人,夫人,不好了,半个苏州城的人都朝咱们这儿来了!”魏管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周雨瑗被这消息吓了一跳,猛然站了起来,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赈济灾民出了什么问题?周雨瑗现在什么都不担心,最担心出事的就是这个。
“夫人,您,您快出去看看吧,真要出大事了!”
这时候一个丫鬟又跑了进来,面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一横心,随着魏管家去了府衙门口。
外面发生的那一切,真的让周雨瑗完全呆在了那里。
成千上万的百姓,就这么一个一个站在府衙门口。
好像在那映衬什么,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
当周雨瑗出现在了这些百姓面前的时候,最让人震撼的事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所有百姓,每一个人,一齐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在风雨里就这么跪了下来,没有任何人指挥,没有任何人下令!
跪下了,每一个人都跪下了。
放眼看去,那一片黑压压跪在那里的百姓,一眼看不到尽头;侧耳听去,成千上万的人群,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这,这......”
周雨瑗完全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这样场面。
“夫人变卖家当,活命百姓,全城百姓给您磕头啦!我们给磕头啦!”
不知是谁,第一个大声喊了出来。
“夫人变卖家当,活命百姓,全城百姓给您磕头啦!我们给磕头啦!”
一个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那些跪倒在地上的百姓真的把头深深地埋在了地上。
周雨瑗就这么呆呆地站在雨里,任凭雨点打落在她身上。
在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丈夫,还有比这些百姓更加可爱的人吗?
忽然,更加让人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江苏巡抚的夫人周雨瑗,也慢慢的对着百姓跪了下来!
一边是满城的百姓,一边是堂堂封疆大吏的夫人,在这漫天风雨之中,就这么痴痴地跪着......
江苏巡抚张震并其夫人,散其家财,以活全城难民的消息,迅速在邻近州县传来。
多少年了,大清可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好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爱民如子的清官,从来没有出过这样让人敬重钦佩的夫人!
张震之前的意思仅仅是想着靠震灾饥民,换取民心,张震没有算过这样究竟要花多少银子,也根本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