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漫天飞雪如絮般片片洒落,渐渐覆盖了那跪在庭院中抱狗痛哭的少女,连同簇拥在她周围的十几只猫狗一起,塑成了一座温暖的雕像。
是夜,二小姐下厨,将那玉米面和水调成糊,再把那些野草连根一起剁碎搅入米糊中,撒点盐,上笼屉一蒸,满院香飘,她和猫猫狗狗们,尽皆饱饱吃了一顿晚餐。昔日安府富贵,二小姐丝毫不解人间疾苦,也曾挥金如土,二十两,她曾兴起了买根金钗,只戴了一天,隔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去了;二十两,她去福兴茶楼听说书先生说个书,听到那兴处,随手一打赏一锭银子就扔出去了,为此,来福没少念叨她;又或者是,更早以前,她将那街头小胖揍得满头包,终于顺利晋升为“山大王”后回家,却发现,小胖的娘提溜着满头包的小胖上门讨说法,爹给她善后,回回都是二十两,而当时的她,天天在外惹是生非,有时候一天爹就能出去个三五百两;而今,她才知道,原来,二十两,可以吃几十天的饱饭,可以给娘换个厚点的夹袄,可以早些给娘治疗伤寒,娘也许就不会冻饿得病而亡。
真像,一场报应!
可是,若是报应,也应报应在她身上才是?为何让爹娘替她受过?
二小姐心下一阵阵心酸,为自己的后知后觉,也为自己的迟钝无知,更为自己的废柴无用。
娘用命换了一千金珠,却连个字据都没有立就尽数给了人,不管依着青阳律哪一条,哪怕二小姐豁出了命怕也拿不回来了。眼下,只是将将拿来了二十两银子,可是就算再怎么节省,最多也就撑个把月,年关又将至,年后该怎么办?
要不,扮成小厮去给人家当书童?不妥不妥,二小姐胸无点墨,虽略略跟夫子学了几天的子曰诗云,但到底是个粗俗的,干几天说不定就会被辞退了!那,要不,就扮成小厮,去给人家当杂役?不行不行,万一那主人家再是个刻薄的,到时候钱没挣着反惹一身骚!那就去风月场所卖肉?二小姐看看自己依旧可以跑马的平坦前胸,和硌手的屁股,再看看自己骷髅一般的脸庞,终于认命的仰天长叹,“啊啊啊啊啊,不行啊,我果然太平了!”
阿福在旁一脸鄙视,眼中绿光一闪,瞧这份儿出息,切!
就在二小姐为前途出路发愁之时,年关已至,过了年,二小姐就16岁了,跟姐姐当年出嫁的岁数一样了。想到姐姐,二小姐使劲甩了甩头,像要把什么东西从脑中迫不及待地扔出去一样,这样薄情的人,想她作甚?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想吧!
二小姐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在这寒冬腊月年关将至时,在安夫人的五七头上,安府又久违的迎来了稀客——安德财。
这次,他的身后,还跟着长长的一串“队伍”,而他的身旁立着的,赫然就是那日公堂之上,站在安德财旁边,那个更圆的员外。
今日她方知,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
把女儿嫁给贾府尹做十姨太后弃屠从商的、一手夺走了安家独霸百余年的珍珠采买权的、将安德财与官府牵连起来的背后高人、二小姐实际上的真正“仇家”、人称“刘屠刀”的前屠夫——
刘起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