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你的意思呢?”
“臣以为可以还。如今西戎未灭,与北戎当初的情况还是大不一样的,我们如今兵力不足,留下这些人必成隐患。”
林乐庆跳出来反对道:
“可是郡王,若把这些人还给他们,就意味着他们能再次扩充兵力,会增加以后攻打西戎的难度。”
两人所说的,也是李洵所犹豫的地方。
可他无法像真正的古代将领一样屠城消灭对方有生力量。
那些牧民,只要还是平民,又没有过激的反抗行为,他就不可能赶尽杀绝。
思虑再三,他心中有了决断:
“人可以还给他们,财物不能给。要把这些人发展成兵员,也要养得起才行。”
这已经是他对那些西戎牧民最大的仁慈。
扣留下他们所有的财物,以西戎仅剩的一半国土,能让这些人不在冬天被冻死饿死便很不容易了。
元气大伤的西戎,想养更多的兵进行反扑,还需要不少的时间。
为了己方人质的安全,也为了后续西戎草原的稳定,这件事上他可以让步。
李洵展开纸笔,给伍汲写了封信,让他负责前去与那彦图谈判。
这次出来没有带文官,林乐庆性情太冲动,夏金良太迂执,都不是与人周旋谈判的好人选,只能由长期负责情报,很擅长随机应变的伍汲前去。
他的底线已经在信里写明白了,伍汲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强硬,什么时候该让步。
*
长宁郡原本的守军士兵们,最近过得无比煎熬。
自从守将严峥放了西戎大军进城后,他们就落入了西戎的掌控之中。
几次血腥镇压后,为了家人与自己的性命安全,他们不得不效命于西戎,成为西戎大军的马前卒。
慎郡王大军主力到达蕃平后,便开始了出城作战,逼得西戎节节败退。
双方交战中,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那无处可躲的细小飞弹,无不让人胆寒。
经过几次交手他们已经知道,只要被那些飞弹击中,哪怕没受多严重的伤,后面回去也会伤口溃烂,发烧最后死亡。
一开始,他们还很庆幸,那些飞弹打得远,对于冲在最前面的他们来说反而比较安全,受伤的往往是中间的西戎士兵。
可当他们退回长宁城后,那彦图改变了策略,直接让他们作为守城的主力军,正面对抗攻城的慎郡王大军。
但凡想让家人活着,他们便没有说不的权力。
邱水生便是这些士兵的一员。
慎郡王大军炮火猛烈,与邱水生一起被赶上女墙的人一共有好几千。
临近城门之处,受到的攻击是最猛烈的,他身边的同袍一个个接连倒下,他算是运气好的,因为是弩手,一直在垛子里负责床子弩而没有受伤。
可眼看着外头血肉横飞的惨烈场面,他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眼见着城墙上的防御力量已经不多,另一批中原士兵又被赶了上来。
前有慎郡王的猛烈炮火,后有西戎蛮子的屠刀和家人的性命,他们根本无路可退。
正在他以为自己就将命丧黄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批中原兵补上来后,慎郡王大军突然就不再攻击了。
所有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但死亡的阴云并没有散去。
每天都有同个营房的人去伤兵营看望亲朋好友,带来不祥的消息。
“今天又有二十几个人被抬出去扔了,我表弟也是。”
一个士兵红着眼眶道。
整个营房的气氛顿时更加压抑,有人忍不住流泪大哭:
“这就是帮西戎蛮子攻打慎郡王的报应吧!不然明明只是那么小的伤口,怎么会死人呢!”
“我们不想的啊,都是西戎蛮子逼的!”
“我们都会死,都会死在慎郡王的神兵利器之下!”
营房里头哭成一片。
邱水生也和他们一样满心绝望。
慎郡王大军如此所向披靡,西戎蛮子不会是对手。可在西戎蛮子落败之前,首先死的,就是他们这些中原兵。
他们所有人,都会像曾经被派到蕃平前线的军奴一样悲惨地死去。
明知道这个结果,犹如蝼蚁一样的他们,却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们在最危险的城楼上,城楼下的掩体里却都是西戎兵,他们只能攻击进犯的慎郡王大军,就算想反水攻打西戎兵或者夺取城门,也没有机会。
哪怕不是自愿的,他们在被迫背叛了朝廷的那一刻,他们便成了慎郡王的敌人,只能被西戎大军拖着一起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