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阮老爷把隔壁宅院买了过来,开月亮门,与自家并作一处,专给阮鹤养病。住家的大夫早中晚都来诊脉,不准下人打扰,要阮鹤摇墙上的铃铛,有了吩咐,才许过去。
当然阮久是例外。
阮久把兄长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扯,一直盖到他的脖子上,还帮忙掖好被角,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保暖,防风。
好好的一个谪仙美人儿,愣是被他盖成村口晒太阳的老大爷。
阮鹤温和地笑,将书卷合上,放到一边,拉住他的手,让他在竹床上坐下,帮他正了正披风:“马球赢了吗?”
“那当然。”提起马球,阮久就眉飞色舞的,站起身来就要给兄长演示一下自己那一杆“神来之球”,“当时那个球就要从我身边擦过去,大约有这么远,然后我就这样……”
阮鹤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在他终于说完之后,笑着点点头:“很厉害。”
阮久高兴得尾巴要翘上天,重新在他身边坐下。阮鹤又搓了搓他的衣袖:“这才几月,就穿上春衫了?”
“他们都穿春衫了,还有拿折扇的,我再穿带毛的,会他们被笑话的。”
“手这样凉。”阮鹤说着就握住他的手,放进毯子里,帮他捂一捂。
阮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话题:“等过几天更暖和了,兄长也去看我打马球。”
阮鹤搓搓他的手,应了一声:“好。”
阮久看着兄长,眨了眨眼,最终没有提起自己去北城门看鏖兀使臣的事情。
*
阮久赖在兄长那里吃了午饭,又陪兄长睡了个午觉——主要是他在睡,兄长在边上看他睡。
当然还有看书。
后来小厮十八在外边徘徊,被阮鹤看见了。
阮鹤朝他招手,低声道:“可是有事?进来说话。”
十八上前行礼:“回大公子的话,小公子的朋友派人来请,说是在客满楼订了位置,请小公子过去吃点心。”
“是哪几家的公子?”
“魏家,还有……晏家。”
这两家的公子是和阮久玩得最好的,阮鹤也都认识。
这时阮久被他们的说话声吵醒,一只手揉着眼睛,一只手抱着软枕坐起来,才睡醒,两颊还有潮红,迷迷瞪瞪地望着阮鹤。
“他们约你去吃点心。”阮鹤把他揉眼睛的手拿开,“反正在我这里也是睡觉,他们约你,你就去吧。正好我想吃莲花酥,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个。”
阮久倒头又睡,再赖了一会儿,才坐起来。
他常来阮鹤这里,洗漱的东西这里都有。
阮久很快就梳洗好,向兄长道过别,出了月亮门,仍旧从偏门走。
可是才出府,阮久看见停在街对面的华贵马车,脚步一顿,旋即转身向回。
十八追上去要拦他:“小公子!”
阮久气得抬手要打:“连你也敢骗我了。”
他脚步不停,马车那边的人见状不好,也派了几个人来拦他。
正是早晨陪八皇子萧明渊打马球的几个侍从。
哪里是什么魏家、晏家来找?分明是八皇子萧明渊。
“小公子别走,殿下有请。”
“小公子还生气呢?早晨那事,殿下回去没多久就后悔了。”
“方才在客满楼,殿下见其他人都在,唯独没看见小公子,知道自己早晨惹了小公子,心里也不好受,这不就派我们来请了吗?”
这群侍从簇拥着阮久,就这样把他挤到马车边。
马车里的人端着架子,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阮久梗着脖子不肯开口,萧明渊掀开帘子,朝他扬了扬下巴:“你上来吧。”
见阮久不动,萧明渊的语气才稍微软了些:“你上来,我有事情跟你说。”
阮久却道:“殿下有事,就在这里吩咐吧,我等会儿还有事,恐怕不能奉陪。”
“你能有什么事?”萧明渊靠在马车窗边,压低声音,“事关鏖兀,是我刚刚陪父皇面见鏖兀使臣听见的。你要不要听?不听我就走了。”
阮久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撩起衣摆,踩着脚凳,爬上了马车。
他一坐稳,马车就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阮久与萧明渊同岁,萧明渊是被宠着长大的,阮久也不遑多让,他二人一直不大对付。
马车辚辚,阮久默了一会儿,问道:“不知殿下要说的……”
萧明渊摆手:“这里不大方便,等到了地方再说。”
上都上来了,也不能跳车。阮久只好听他的安排。
不多时,马车停下,侍从通报:“殿下、小公子,客满楼到了。”
客满楼是永安城中最有名的茶楼,茶水点心都是一绝。草原的奶茶,瓯越的花生酥、青梅茶,一应俱全。
甫下马车,茶楼总管便迎了上来,拱手作揖:“八殿下、阮小公子,里面请。”
萧明渊道:“去我的包间。”
“是,这边请。”
大堂台上,乐师正抚琴奏乐。总管将两人迎上二楼正中、视野最好的那一个包间。
萧明渊掀袍落座,点了两样点心,又把菜牌推给阮久。阮久心不在此,随口要了一个。
总管陪着笑退出去,掩上房门。将菜牌交给伙计,又道:“手脚麻利点,顺便看着点,别让这两位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