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期将近,何昭昭的肚子已经挺得老高,走路要扶着腰,还得让丫头搀扶着才行。
原先纤细的身材变得圆润许多,她以为是自己补得多了,不仅自己要增求营养,就连肚子里与她血脉同连的宝贝都在吸着它的精血,与她抢夺精微。
而太医又说,孕母圆润也不尽是多吃导致的,因孩儿影响血脉,双足便容易水肿,如今她除了每夜晚上温水泡足,还得多让寒露为她捏脚。
崇帝也更体贴许多,从前半个月都不来后宫,而今月份愈发,他来得愈勤,十日里必定有七日陪着她,夜里入寝前,何昭昭已然躺下来了,他就凑近了隆起的肚子,借着灯火给孩子念四书。
“未出生便得父皇教诲,出生后必定是个有助于社稷百姓的栋梁。”
他乐得在那里念,何昭昭就不高兴了。
栋梁栋梁,指明了他想要个皇子,一点也不珍惜女孩!
“那万一是个小公主呢?”崇帝俯下身子去听孩子的动静,她拍了拍那宽阔的肩膀,要他回话。
“公主也好,只是——”他凝重的望向何昭昭,“大齐的皇子少,他日还需贤德能干的孩子为我接替皇位,就不得不多些男孩了。”
他是大齐的天子,哪怕也是个凡人,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也不得不作出一些选择,一些牺牲。
大皇子阿昀体弱多病,二皇子阿行生母位低,虽然大齐重贤良,但若把所有寄托放在一个孩子身上,也未免太过冒险。
崇帝还需要儿子,需要细心挑选。
“往后想生多少女儿都好,我都喜欢。”
就好像崇帝对于每个孩子都不会冷落或偏爱,那些都是他的孩子,是舍弃不了的骨肉亲情。
“好呀,”何昭昭露出笑意,“生一个才不够,要生至少得生一双,下一个必定要一个女儿才行!”
如今宫里只有常乐一个公主,烦闷了只能与宫女们一块玩,若是给她找一个妹妹,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但何昭昭不在乎她的孩子是否果真能成为大齐的栋梁,只要这孩子能孝顺,知礼义,健康长乐,就算资质平庸她也是疼爱的。
可生在皇家,就注定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能那么碌碌无为,他也有自己的使命,或许只是一粒微弱的光,也得在夜里发光发亮。
孩子愈发大,何昭昭每晚都要起夜几次,崇帝睡在外边,难免会被她吵醒,一面扶着她去净房小解,一面安慰她继续入睡,一番折腾下来,不消几月,眼下青黛渐重,人也清减几分。
何昭昭很是心疼,他天初亮就得起身上朝,平日政务又烦琐,这下夜里扰他好眠,她实在觉得罪过。
“陛下还是回三清殿睡去吧。”她有意挑着崇帝在给宝贝读书时出声。
崇帝微愣,搂着她说好话:“是我伺候得不够体贴,不得娘娘偏爱?”
“才不是,便是陛下伺候太体贴了,教我心疼!”
她抚摸着崇帝的脸,看着眼下青紫,心里怜惜:“我起夜多,总扰您睡觉,您白日事忙,倒不如回三清殿睡个好觉。”
如山的健硕身躯登时躺在含元殿的大床上,一点也不打算走:“这处睡久了,三清殿孤身被冷,已然睡不惯,倒不如这里好。”
明明是六月天,正是天热气燥的时候,堂堂陛下偏要装傻说孤身被冷,把何昭昭气笑了。
“那我去三清殿睡好了,留陛下一个人在这里。”
“那怎么行!”崇帝把她抱着躺平,一面摸肚皮,一面亲耳珠,“有你才睡得着。”
何昭昭也不劝了,由着他来。
等生产那日,崇帝才早朝不久,何昭昭便开始发动了。
含元殿皆准备齐全,稳婆与奶娘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早早住在宫里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何昭昭发动。
她还在梦里,便觉得肚子疼了起来,一阵强过一阵,绞得她双眉皱起,身下已见浸了满床透明的液体。
羊水已破,正等生产!
疼,真的是钻心的疼,她紧紧攥着身下的床褥,指节都发白,可还是不见缓解。
“娘娘,攒点力气,先跟着奴婢的节律呼吸,放松些!”
何昭昭听着稳婆的声音逼迫自己稳下心来,随着她的节律去走,平缓自己的呼吸。
生孩子本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她懂,她不怕,但她想活着,想和孩子好好的活着。
怕她疼得咬着自己的唇,又怕她产程过长,少了力气,风微叫人切了块参片让她含着,既不怕发力咬着自己,也还有些力气继续发动。
嘴巴里一阵泛苦,是参片的味道,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心里只念着要快些生下来,好好生下来。
神思几分涣散,她想到了在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帝王。
她忽然很想见他,想看孩子生下来后他欣喜的神情,想看他抱着孩子一脸笑意,教导他如何做人,如何读书,又如何爱国爱民,心有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