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时光如何变化,世事怎么变迁,秋迟暮对轩辕黛的爱慕一如既往,甚至随着岁月的递进有增无减。
只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意,轩辕黛少年时便情场战场双得意,一直站在一个同辈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受世人仰望,她如何会在意一个视为亲弟,甚至视为亲子的孩童的童言稚语呢。
秋迟暮跟世人相同,至始至终仰视轩辕黛——他的步子跨的再大,也追不上轩辕黛风一般的速度和她偶尔脱线的思维!而他们之间又隔着整整十五年的鸿沟,秋迟暮倾尽全力想跨过这道鸿沟,却一直无法逾越。
等待,是那么的漫长啊!
他已经从孩童等到少年,再从少年等到中年,他很怕自己等到白发苍苍,鸡皮丛生,轩辕黛都会对他的一腔深情视而不见。
但是,有一个人供你等待、供你思念,也是非常幸福的,纵然这幸福有些令人心酸。
秋迟暮可以忍受轩辕黛与别人谈情说爱,因为他那时尚未长大,无法做她的情郎;可以容忍她心里装着别的男子,反正那个人已死,他没必要跟一个死人计较。
他甚至可以替她养与别人生的孩子,姬十二,他一直视如己出,因为十二身上流着轩辕黛的血,他疼受他都来不及,从未觉得他是别人的儿子。
只是,他完全无法忍受她不让他等!
她经常以要杀了他来威胁他放弃,逼他娶妻。
顽强的抵抗着轩辕黛层出不穷的各种高压手段,他一直未放弃,就想着,就盼着,轩辕黛总有一天会老的,不可能永远貌美如花如二八佳人,等到她老的没人要了,路都走不动了,他会一直陪在她身边,背着她看云卷云舒,抱着她看花开花落,与她长相厮守,直至她死……
所以一听轩辕黛要撂挑子,秋迟暮霎时蔫了,凌空飞跃到轩辕黛的近前,好声好气地去安抚她:“黛黛,咱别这样意气用事好不好?你可是答应我爹,会把沧海宫继续发扬光大,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笑傲武林的。如果你不当宫主,如何对我爹交待?”
轩辕黛一挑眉,眉间杀气凛烈,煞意迸射如火,眯着顾盼流兮的美眸危险地问:“如今的江湖谁还不以我沧海宫马首是瞻,俯首称臣!你告诉我,是谁?!哪个门派?”
她提高音量,如女罗刹一般猝然张开春葱纤细的五指,在空中用力捏成白玉拳头,恶狠狠地道:“只要你说出,我明日立刻去踏平此派,杀他个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不想哪个倒霉催的门派被轩辕黛夷为平地,搞的鸡犬不宁——她如今正闲着,而她的性子又是典型的下雨天打孩子,虽不会杀人,但鸡总会捉几只回来,名贵的花草她也会顺手牵羊……
秋迟暮默默的退出,紫玉沧月佩也不敢要了。
门外春寒阵阵,他抱膝坐在白玉台阶前,黯然地垂着头,鼻酸的不能自已,几欲落泪——她枉顾他的情义,说不伤到,那是假的,他的心也非铁打的,早已伤痕累累,血流成河。
何以春从暗处出来,踏下台阶,望着这个最为疼爱的小师弟,便也屈膝坐到他身旁。
“师姐……”秋迟暮一开口,嗓音竟微微的哽咽,委屈的如同一个孩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何以春拍拍他的肩,笑着道:“放心,她会当宫主当到老,当到死的。当年,我们答应过师傅会一直照顾你,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秋迟暮含泪而笑,尽管他早有能力管理一宫——事实上在他十六岁之后,因姬十二之故,轩辕黛已不大管理宫务,悉数交予他处理。
他能力卓著,颇有乃父遗风,将一宫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日进斗金,并游刃有余处理着武林各门各派的纠纷械斗,尽显大派风范。
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凡乎算无遗策!
坦白说,没有他,轩辕黛是不能如此轻松的笑傲江湖,更不可能与庆隆帝对抗——早被逼进宫为后为妃,或者杀了庆隆帝自立为王了……
每个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同理,秋迟暮便是轩辕黛这个成功女人后面的伟大男人!
当年,正因为秋迟暮小,早与庆隆帝慧剑斩情丝的轩辕黛一时不察,落入庆隆帝的圈套,尔后才有了姬十二……
可即便如此,秋迟暮却不愿当宫主,更不愿轩辕黛和众师兄师姐离开沧海宫,说他自私也好,他希望能打造一个鼎盛繁华的沧海宫,困住轩辕黛与一起长大的师兄师姐,延续以往的快乐时光,直至一生!
何以春拿出帕子,交到他手上,无奈地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也只会在我们面前落泪,有本事,你到她面前去哭啊。”
打死秋迟暮,他也是不会到轩辕黛面前落泪的,他本就比她小,她又不肯正视他,他之所以这么努力,无非是想自己变强,变得有一日能与轩辕黛比肩而立,并驾齐驱,笑看世间风云迭起。
若在她面前哭泣,她只会更加看不起他。
何以春却道:“你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紧了,也对她步步紧逼,弄的她大为光火,宫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们清楚?越逼反弹越大!你一直在她面前表现的完美无缺,行事处事无懈可击,她觉得你早已长大,不需要她的扶持了,自然萌生退意。”
“你想想小时候,她对你最好,最疼你,对你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事事都惦着留你一份,是从何时起,她不再管你,不再对你说教了?你小时候凭什么让她那么关注你?”
秋迟暮清雅温润的脸红了,连耳根都红了——小时候要轩辕黛关注他,手段多的是,或哭或打滚、或不吃饭或与她赌气,甚至装病,三九严寒用冷水洗澡,还故意用刀剑划伤自己……
总之为了让她注意到他,他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大了后,他一心想做一个配得上她的男子,再不肯在她面前示弱了,只会向她索要她的心和感情,弄得她越来越不待见他了。
“你不要以为每个女人都喜欢一手遮天的强势男人,当今皇上强不强?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他们之间还有十二,可宫主却对他只有憎恶之情,设若没有十二,她早弑君了。你相信我,这种事她干的出来。”
秋迟暮默默无言,这世间似乎没有轩辕黛干不出来的事,当年,她连她最爱的男子都可以一剑穿心,血溅当场,遑论其他。
“再加上十二,她这半生为十二操碎了心,哪有心思风花雪月儿女情长?”
“至于紫月沧月佩和墨龙沧月佩,那是她沧月国的无上至宝!公主佩紫月,赠驸马定情,储君佩墨龙,赠予正妃情定终身。尽管沧月国早就覆灭,但此为她沧月皇室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一直绵延至今!你又不是她的驸马,你找她要紫月沧月佩,她凭什么给你?”
“你这不是火上烧油的惹她生气么?想当年,连那个人都无此殊荣,你就节哀吧。”何以春不禁为小师弟掬一把同情泪——情路如此不顺,也是世间少有。
秋迟暮承认师姐说的有理,可仍委屈:“那她赠了幕明月一块?”
何以春啼笑皆非:“你没听她要打一百块送给你吗?”
“赝口我也要,总归有个凭证,遇到那不识货的,我也可以冒充她的驸马,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喜欢了她一场,有个虚名,总胜过镜花水月的无望。
秋迟暮想得开。
“出息!”何以春重重的拍了他脑门一记:“少冥顽不灵了,赶紧改弦易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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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暗暗的烛火下,顾还卿闭着眼睛躺在聂浅歌怀里,呼吸轻浅的睡着。
她累了,累坏了。
因为她今夜练功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画面非常多,除了以前的,竟又有好几个画面,皆是与那个小女孩有关。
而且她今天还在画面里看到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子,未能看清楚脸,但那个男子一身白衣胜雪,坐在一个木制轮椅上,歪着头,好像睡着了,女子红衣黑发,不时低头摸摸男子的脸,替他整理衣服,看得出她很爱那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