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还卿很想跟他挑明,让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脸盲,可转念一想,还是不忍心戳穿他——他被《娑罗涅槃》折磨了那么多年,没死已经是奇迹,如今他好不容易活得开心点,她何必在伤口上撒盐?!
由此,也不难理解轩辕黛等人的心理,大家可能皆觉得他活着不易,出于爱护和疼爱,都不愿雪上加霜的告诉他实情。
所以这家伙越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干脆就在脸盲这条道路上越奔越远,甚至打算一错到底……
既然不想戳穿他,也就不想跟他讨论坑姐的眼睛问题,顾还卿岔开话题:“我饿了,不是说要吃饭吗,赶紧走吧。”
姬十二也怕她饿坏了,立刻抱着她去膳厅,并道:“都怪慕明月,不然你哪会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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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月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她梳洗过后,换上宽松的米分色绸裙歪在绣榻上,拿起一卷书,就着明亮的烛火瞧着。
只是明显心不在焉,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有看进眼里,一双美丽而精致的凤目闪闪烁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翠颦踅踅磨磨地走了过来,假意拿头上的银钗挑灯花,故作不经意的问:“小姐,奴婢听说顾姑娘的腿伤很严重,极有可能治不好,这是真的吗?”
慕明月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听谁说的?”
翠颦撅了撅红嘟嘟的嘴:“轩辕王府里的下人都这样说,奴婢也是无意中听到的。”
燕绾用托盘端着一碗热热的羊奶过来,对慕明月道:“小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轩辕王府的规矩严着呢,那些下人哪敢多嘴啊,也不知道她听谁说的一些混话,就拿回来说嘴。”
慕明月嗤笑:“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她心里巴不得还卿的腿永远好不了,所以便臆症了。”
“小姐,人家哪有。”翠颦将银钗重新插到头上,低头绞着手帕道:“奴婢只是觉得她的运气未免太好了点,好巧不巧的就让她救了轩辕王爷,虽说伤了腿,可却听说王爷格外的重视她,待她如珠似宝,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
燕绾道:“这就是命,你不认命不行,顾姑娘何止救了轩辕王,她曾经还救过三皇子呢。”
“真是老奇怪了,她怎么专救皇子与王爷?”翠颦又妒又恨:“我也想救皇子和王爷,为什么老天爷不给个机会我?”
慕明月的脸色微微一沉。
翠颦没睢见,燕绾却看见了,立刻笑道:“说起来,咱们小姐也一样,不也救过王爷好几次吗,同样是王爷的救命恩人。”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翠颦顿时如醍醐灌顶,惊喜连连的去拉慕明月的手:“小姐,你也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凭什么好事都让她顾还卿占尽,小姐你却不能分到一杯羹?”
“分什么羹?”慕明月索性放下书,艳色的红唇微勾,要笑不笑地望着翠颦:“你倒给我说说,我要怎么去分这一杯羹?”
“就是……”翠颦支支吾吾,迟迟疑疑,目光闪烁不定地看着慕明月,既不明白她的意思,又怕惹她生气。
“你说吧,你心里想什么尽管说出来,我不怪你就是。”慕明月大度地道。
翠颦一听,目露喜色,不顾燕绾的阻拦,“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竹桶倒豆子一般地说道:“奴婢知道小姐有鸿鹄之志,希望有一天能青云直上,一飞冲天,而且小姐本身就是如凤凰一般高洁的人儿,理当位于人端,供万人景仰。奴婢对小姐忠心一片,自然希望小姐能夙愿得偿,而后统摄六宫,母仪天下。”
“只是小姐也知道,如今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兀自把琉璃公主之事全算在老爷和小姐头上,甚至连太子殿下也袖手旁观,不打算对小姐伸出援手。”
她话锋一转:“奴婢斗胆说一句,小姐你可要想清楚,设若你以后真的成了太子侧妃,成日与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这样厉害的人物打交道,有前车之鉴在前,你不胆战心惊,担惊受怕吗?你还能像以前那样心无芥蒂,不遗余力的替他们办事吗?”
“而且皇后娘娘也还能像从前那样相信小姐,拿小姐当自己人吗?”
翠颦纵然没有燕绾那样有城府,为人也不细致,可看问题却能一针见血:“皇后许的诺言都随时可以推翻,小姐觉得还能信皇后什么?依奴婢之见,小姐还不如把宝押在别人身上……”
说到这里,翠颦惴惴不安抬头地去看慕明月,心里十分的忐忑,也着实怕她怪罪下来。
没料到慕明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轻淡地道:“你这丫头倒是胆大包天,连皇后和太子你都敢胡乱非议,当心有朝一日祸从口出。”
翠颦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不怪她了。
她伏在地上,对慕明月叩了个头,小意的陪不是:“奴婢自知逾矩了,小姐莫怪,但奴婢对小姐忠心耿耿,小姐明鉴。”
慕明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你且说说,我要把宝押在谁的身上?”
翠颦眼珠微转,咬了咬牙,鼓足勇气道:“当然是押在黛宫主和轩辕王身上。”
“他们又不能让我母仪天下。”慕明月无可无不可地道,端起温度适中的羊奶,优雅地喝了起来。
“是,轩辕王是不能继承大统。”翠颦却并不放弃,继续努力地游说:“可小姐莫要忘了,黛宫主才是皇上的原配,陛下也曾许黛宫主皇后之位,奴婢斗胆说句杀头的话,此事真要论起来,有资格被立为储君的,应该是轩辕王,而非太子殿下。”
燕绾神情骤变,瞪了翠颦一眼,惶惶然的去看慕明月。
慕明月一言不发,沉眸冷凝。
翠颦脸色微白。
屋中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滞一般,让人窒息。
许久之后,慕明月轻笑了一声:“翠颦,我还真是小看了你,你为了你的轩辕王,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看来你当真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翠颦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脸一红,低声辩解:“小姐,奴婢固然有私心,可也全然是为小姐考虑,只有小姐好了,奴婢和燕绾才会好。而且小姐不觉得,轩辕王胜过太子殿下许多吗?不说他比太子殿下有担当,光是他谪仙一般的容貌,太子殿下拍马也追不上。”
“行了,越说你胖,你倒越喘上了,太子殿下可是你这种人能说嘴的?再说男人的能力和价值体现,也不是以容貌来论优胜的。”
慕明月低斥丫鬟,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姬十二天人般的模样。
彼时,那少年冷冷地微睨着她,俊容淡淡,宛若不食人间烟火,高高立于云端的天阙少君,虽广袖飘飘,风华玉立,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淡泊而清冷气息,让人可望而不可及,甚至望而生畏。
纵然他偶尔垂眸,静静俯瞰世间百态,也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与无动于衷。
她不经意的回眸,只一眼,却犹如惊鸿一瞥,令她心里一悸,陡然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仿佛不能释怀,又似被他迷惑住了,竟想多看他几眼。
“小姐,奴婢知道这些话不该说,可奴婢不是替小姐抱不平吗?他们用得着小姐时,便百般拉拢小姐,一旦小姐失去利用价值,他们便狠心的一脚踹开,都不带犹豫一下的。”
慕明月的思绪被翠颦急于辩解的话打断,她垂下眼帘,神情讳莫如深,不咸不淡地道:“你们放心好了,这个太子侧妃,如今皇后娘娘便是送到我手上,我也不会要了。”
燕绾一惊:“这是为什么?”
慕明月撇了撇唇,目露不屑地道:“琉璃公主之事,皇上和公主什么都没说,也未表态,更未提过责怪我慕府只言片语的话,皇后娘娘却在那里妄猜圣意,如跳梁小丑般自做聪明。这种人,哼,我若与她为伍,早晚只会受她连累,及早脱身才是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