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琉璃的口才变好了,她以前性子腼腆,人也软弱,经过这次的事件后,不知她是变坚强了,还是打算破罐子破摔,总之整个人都变了——不仅不再处处以柔弱的姿态示人,说话也讲究策略和方式了。
一如此刻,她软硬兼施,既给他讲道理,又打亲情牌,虽谈不上字字珠玑,却占尽上风。
他犹想悍卫自己的权益,姬琉璃却已经欢快地坐到锦榻上,拍了拍舒适的铺面,对顾还卿招招手:“卿卿,你过来,我给你按按,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帮你按跷了吗,一按你便会睡个好觉,起来气色也格外好。”
顾还卿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凑到姬十二耳边安抚他:“你再忍忍,等他们都走了,我好好补偿你。”
“真的,不诓我?”姬十二睨着她,既满怀期待,却又怕她敷衍他。
“假的,可她不走,你狠得下心赶她走?”
姬十二一咬牙:“那你还是事后补偿我吧,我记着咧,你敢耍赖,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打发走了不甘不愿的姬十二,姬琉璃脸上才露出既羞涩又胜利的笑容,她笑眯眯地拉着顾还卿坐到锦榻上,替她除去外裳,又扶着她面朝下躺着,这才心情愉快地替顾还卿按摩。
顾还卿几次阻止她,都不见效果。于是只好道:“你如今贵为公主,这样做岂不是拆煞我也?”
姬琉璃却苦涩地笑了笑:“什么公主不公主,无非是吃饱喝足,不为生计发愁,本质上还跟原来一样,同样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公主,呵呵……于我这种胸无大志的女人,也只是多了一个华丽的外壳而已。”
“莫说傻话,别人羡慕你都来不及呢!”
两人虽说有几年不在一起了,但毕竟做过主仆,长期积累下来的默契不是盖的,她的手法老道,顾还卿一会儿就被她按的昏昏欲睡,舒服的像在云端徜徉,半阖着眼睛,声音宛如梦呓:“生在帝王之家,饶是不自由,但也比寻常百姓不知要强过多少倍,你自己吃过的苦头莫不是全忘了?”
“我没忘。”姬琉璃垂首轻抚她修长的玉颈,手法娴熟地梳理着她颈上的筋脉,语气轻的恍若怕惊醒梦中人:“但当了公主后所经过的日子,却万万及不上服侍你的时光。那时,我虽是卑微的丫鬟,可你会护着我,对我比任何人都好……我心里也只有你,你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吩咐我的事,我纵是命也不要也会替你完全……你是我的主心骨,有你,我便不会迷失方向……”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那时我谁也没有,可我不觉得孤独,亦不觉彷徨与迷惘,因为有你会替我处理一切,料理一切,我只管服侍你就好,我心神俱安,莫不静好。”
“即便后来落入恶人之手,被那坏女人打的皮开肉绽的时候我也满怀希望,盼望着有一天你能来救我,来找我……我一直坚信你离不开我!”姬琉璃慢慢伏下身,轻轻趴在顾还卿的后颈处,隐声低泣:“可你没有……没有……你忘了我……”
顾还卿安安静静地伏卧,偏着头,篷松乌丝微散,露出半张雪白生辉的脸庞,她长睫弯弯若羽,眼线长而翘,五官精致而立体,黑发映的红唇更加娇艳,肌肤光滑晶莹,浑不见一点瑕疵,当真是天生丽质,清艳绝俗!
姬琉璃一时看得痴了,身体一阵一阵的悸动,不由得慢慢、慢慢朝她靠拢,鼻尖轻轻嗅着她颈上的体香。
☆、【040】中意的女人
顾还卿的长睫一阵密集轻颤,宛若风雨中瑟瑟抖动的轻薄蝶翼。
姬琉璃是警觉的,小心翼翼的,她立刻停止了动作,只是屏住呼吸攀住顾还卿的双肩,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轻不可闻的低哑嗓音带着试探:“卿卿,你是不是听到我的话了?”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微哽,如同控诉:“你未睡实?!”
顾还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睁开眼,尚未开言,姬琉璃已伏在她颈后哭的泪雨滂沱,她后背上的衣裳很快湿了一大片:“呜呜呜……你听到了怎么能装着没听到?呜呜呜……”
“琉璃,别哭。”
顾还卿也不能告诉她,她不是龙未央,并非她心目中那个对她爱护有加,值得她肝胆相照的小姐!但她既然占了龙未央的身体,有些情感也在她身上也得到了延续,至少,她对姬琉璃是有感情的,无法对她做到坐视不理。
“我那时脑子出了问题,你是知道的,我没有对你见死不救,我只是未曾想起,你原谅我。”
她慢慢的翻身坐起,将已哭成泪人儿的姬琉璃半扶在怀里,柔声抚慰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放眼未来,你如今可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只有别人看你脸色的份,谁又敢给你气受!”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想当什么公主!我一点也不自由,我过的一点儿也不好!”
姬琉璃双臂环着她的腰,人软软地靠在她的肩头抽泣,她鼻头哭的红红的,双目蕴泪,嗓音既娇软又可怜:“我不喜欢周通,可皇伯父要我嫁,他说……当时有名的世家子弟中,唯有周通能对我的过往不计前嫌,不在乎我以前给人做过婢女,也不在乎我差点被那个老员外奸污,甚至被卖到妓院,险些成为窑姐儿的那事龌龊事……”
“我本不想嫁,我讨厌那些男人色迷迷的眼光!也讨厌他们利欲熏心!周通不在乎我的过往又怎样?无非是看中我公主的身份,若我只是一名寻常女子,你看他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但皇伯父却道我年纪大了,而周家是名门望族,最配我,极难得的一门好亲,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我百般推倭,可无人给我做主,便连表姐也认为我不能一直孤身一人,必须有个人来照顾我。我能怎么办?”她又哭了:“呜呜呜……谁都以为这对我最好,可都没有人问我喜不喜欢!呜呜呜……你那时又不管我!”
“……”顾还卿——她那时自顾不暇,何况她以为姬琉璃成了金枝玉叶后,理当跟她这个“前主子”保持距离才恰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时想避嫌,怕因为你而让人们想起我曾给你当过婢女的往事,从而影响我的声誉。”姬琉璃直接把眼泪擦在她的身上,不停的抽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在乎别人说什么吗?我从不后悔给你当过婢女,我只后悔……哇哇哇……”
话未说完,她搂紧顾还卿,在她怀里哭的惊天动地,伤心欲绝!
顾还卿不知说什么好,她只能轻拍姬琉璃的肩,想让她尽快平复心情,别再这么悲恸地抽搐下去。
姬琉璃却不领情,又嚷又哭:“成亲后,周通百般作践于我!”
“他作践你?”顾还卿很惊讶,据她所知,周通待姬琉璃极好,他是好色,也娶了小妾,有些时下男子的通病,可说到作践姬琉璃,他却是没有的,在外面也很维护姬琉璃。
“他,他……他,他与那个污浊的老外员没什么区别!一天到晚就是想扒光我的衣服睡我……还弄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折磨我,我都跟他说不要了!不要这样!他还愈兴奋,喘着气压着我,也不怕压死我……当真比野兽还野兽!活脱脱的禽兽不如,呜呜呜……”
姬琉璃越说越气愤,哭的十分伤心,顾还卿却听的哑口无言,到底是姬琉璃对夫妻敦伦的理解不同,还是每个男人在她眼中,都与伤害过她的那个老男人无异?
“你不喜欢,额……周驸马碰你?”
她问的艰涩,姬琉璃却答的十分顺畅与理直气壮:“谁喜欢!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让我无端端的想起那个叫我吐死的死员外!”
顾还卿无语极了,妥妥的厌男症或恐男症,难怪她死活也要与周通和离。
她揉了揉额,想着怎么开导和开解她,姬琉璃却抱紧她,还摇了摇,撒着娇道:“卿卿,待我和离了,我搬去跟你们一块过可好?”
“这恐怕不行……”顾还卿想着措辞。
“为何不行?”
“你即便不跟周通过,可你也有你的公主府,你终归是要再嫁,搬来跟我们一块儿那算什么事?没人会同意的。”
“我都一个人了,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来干涉我?”姬琉璃愤愤不平,情绪异常的激动:“为什么这世上的人都想左右我?就不能让我自己选择一回?!”
顾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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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明月随慕听涛去见莫影,莫影已搬出皇宫,住在莫氏斥巨资为他买下的一幢豪宅里。豪宅的门楣上高挂黑漆烫金匾额,上书龙飞凤舞的“莫宅”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