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风波就这样被温锦鸾轻松解决。她尚还觉得不过瘾,又把旁边看热闹的岳云和阮婴宁也拉下水教训了一顿,这才偃旗息鼓,转身潇洒走回马车,绛紫衣袖在空中扬起,宛如常胜将军的英武披风。
美是真的美,飒也是真的飒。
柳清弦在旁听她教训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再回过头,看到身边屡教不改的殷玄弋,蓦地就觉得自己教育计划着实搞得有点差。
殷玄弋还在试图辩白:方才没给师尊说完,不如我们先回马车,我细细同师尊解释。
柳清弦赌气道:不听不听,蠢豹子念经。你去当你温师叔的徒弟去。
师尊
殷玄弋昨晚刚讨了好,什么心魔天魔都被尝到的甜头给压下去了,而今也心知柳清弦不会真跟他决裂,只拖长声音唤着,黏糊糊地又跟过去。
两个人拉拉扯扯,光天化日之下格外碍眼。
温锦鸾听得眼角抽了抽,又猛地回头喝道:你们闹够了没!柳清弦!
师姐唤你全名的时候,威力堪比孩子的妈唤孩子全名。柳清弦被叱得肩膀一耸,忙拉着殷玄弋往马车走去了。
结果正当殷玄弋扶着他上马车时,柳清弦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空荡荡的呼唤。
师叔。
那声线熟悉至极,恍然一听,只觉得是隔世的那人在唤他师尊。
柳清弦一怔,回头望去,便见刑衍烛孤零零站在道路中央,安静地看着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他一向被同门簇拥,得师长喜爱。可如今几人出门在外,各个峰主都有自己的亲信首席在旁,亲疏有别,自然使唤关照的也还是自己的首席弟子。就只剩他作为掌门门下的首席,总显得多了层隔阂。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季霄重日理万机,必定不能终日陪伴在弟子身边。路是刑衍烛自己选的,那么之后的所有都得自己承担。
柳清弦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刑衍烛对他的态度其实说不上好。真诚与否,明眼人一看便知,因此柳清弦也心里知道,刑衍烛对他的能力一直都持怀疑轻视的态度。但到了需要被关怀的时候,他又往往会选择前来依赖柳清弦,这就比较尴尬了。
一边瞧不起人,又一边想要索取关怀,这难不成是把他当作什么予取予求的避风港?
主角生来享受万人景仰,千百拥趸,以真心换真心的道理,刑衍烛隔了两辈子,都是还没参透的。
柳清弦不再心软,只缓声道:此行,辛苦你帮忙。
他语气里的生疏清晰可辨,刑衍烛听后便垂下了眼睛。
他眼角耷拉的模样让柳清弦想起装可怜时的殷玄弋,立马就要心软的时候,却又见刑衍烛抬起头,露出一如既往的淡笑,只道:衍烛明白了。
那便又是无话可说了。
殷玄弋托住柳清弦的手掌,温声道:师尊,你先上去吧。
柳清弦不再去管背后如影随形的注视,直接回到马车内坐好,而后殷玄弋紧跟上来,手臂利落一拉,毫不留情地以纱帘阻断了刑衍烛的视线。
等到两人独处,柳清弦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顿时冷哼一声,捞起个靠枕朝殷玄弋砸去。
殷玄弋不躲不避地接下这招攻击,见靠枕要落下,还贴心地捞起来抱在怀里,看上去格外乖巧。
可如今柳清弦不上他当了,冷冷道:还说别人装模作样,你又何尝不是一直在我面前讨巧卖乖?
殷玄弋笑了起来,抱着靠枕坐到柳清弦身边:师尊又不听我解释,怎知道我是装模作样?
他不待柳清弦问话,直接道:我怀疑刑衍烛就如那天魔,是重生回来的,所以我才势必要同他算账。
柳清弦一顿,被吓得不轻:什么?!
而后殷玄弋又自己有点拿不准,皱皱眉,斟酌道:但他以前的确看不出什么端倪,是后来慢慢地开始有了变化,与其说是重生,倒更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在渐渐恢复。
系统蓦地开口提醒:宿主,你还记得我给你警告过的事吗?
柳清弦当然记得。如果说刑衍烛是重生归来,那么他身上的额外规则就有迹可循了。
他忙道:你且仔细说给我听。
殷玄弋点点头,分析道:最初的不对劲是在门派大选,我的最后一招他明明能够躲开,却突然愣了神,这才使得战局一锤定音。那时我脑海中的画面,或许就是天魔作祟所现,但当时我的的确确看到师尊上一世
他想到那个场景还是会心痛难忍,便卡了壳没说下去,只继续接道:我下意识提及到那次事件,这才让刑衍烛出现了破绽,想必他那时也是对上一世的情景有所察觉的。
而之后涿龙秘境,在我们掉下悬崖后,他笃定师尊心系于他,估计也是以前世作为证据,才能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柳清弦就纳闷了:不可能啊,前世是他杀了我,若是重生回来,不应该先杀我一了百了?
殷玄弋握着他的手骤然收紧,立马道:我绝不会允许他再伤师尊分毫。
所以才很奇怪。柳清弦想着平日里刑衍烛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越想越违和。
殷玄弋迟疑一瞬,最后还是坦白道:师尊,我大概能推断出他的想法。
他是在上一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这才想重活一世,进行弥补。
犯错。什么错?自然是最后对着柳清弦的那穿心一剑。
所以他才总是想跟在柳清弦身边,想要弥补,也想要重新将两人关系修复如初,重归于好。
只可惜感情联系是双方面的。柳清弦早在一周目收尾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同他斩断因果,前尘皆散,这一世他不需要弥补,也不需要复仇,散了就是散了,再联结不起来。
柳清弦只觉喉咙干涩:那些也只是你的猜想。
殷玄弋笃定道:我和他聊过几次,现下想来,已经是铁证如山了。
柳清弦怀疑地看着他:你们私底下还聊过?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
这话一出口,听着就像是在吃醋。
殷玄弋哭笑不得:他恨我恨极,每次都是争吵罢了,谈到最后总归是要打起来的。
随后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暗沉:但我心里清楚,他是想和我抢师尊呢。
柳清弦被他这话雷住了,暗道这是什么狗血修罗场剧本,定定心神才道:没那回事,我好歹是个有主见的人,怎的被抢就能抢走了?
他复又数落:你啊,我几曾说过要你替我报仇?还血债血偿,我跟现如今的他既没有情也没有债,你少去自找麻烦。
毕竟人家好歹是个主角,上赶着去找不痛快,万一被天道规则判定为了炮灰反派,岂不是要死得很惨?柳清弦这般一打算,更觉得不能让殷玄弋继续同刑衍烛冲突。
他最后想了想,直白道:与其因为前尘纠缠不清,你还不如多把时间花在哄哄我身上。都快把我气死了,也没见你说句好听的。
殷玄弋被那句哄哄我的撒娇戳到心里去了,软软说了句我错啦,就笑着要欺身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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