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四玉:“是。”
她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好像已经忘了家里跟陆月楼之间发生的所有纠葛。
陆月楼示意她将信放下,然后客客气气道:“辛苦查姑娘了。除了信之外,朝帮主那边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查四玉:“帮主要我等一会,将陆公子的回信带给她。”
并没打算立刻就看信并回复的陆月楼:“……”
陆月楼在江南武林素有美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常有礼贤下士的举动,虽然朝轻岫的态度显得有些强势,他却未拒绝,而是用目光示意,让身边侍卫信用托盘呈上。
护卫走到距离陆月楼五步远时停下,文博知走过去,先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信封,看陆月楼不反对,于是直接动手替上司将信拆开。
文博知倒不是越俎代庖,而是听说朝轻岫心狠手辣,且十分擅长下毒,很担心她准备在信上做手脚,用最直接的方式清除掉身边的隐患。
——虽说事后韦通判一定会因此去找朝轻岫的麻烦,但陆月楼本人,显然不希望自己就此告别南地的江湖风云。
“公子,请看。”
陆月楼一目十行看过信中内容,神情不自觉凝固,然后道:“带四玉姑娘下去坐一会,在下马上就写回信。”
等查四玉走了后,荀慎静才问:“朝轻岫说什么了?”
陆月楼顿了下,回答:“她说城内流言四起,希望我能帮忙往下压一下,她会记得这份人情。”
说话时,陆月楼的表情颇为感慨。
其实信上的文辞比陆月楼表达出来的更谦逊,写的是“朝某初来乍到,武功低微,且德行浅薄,实不足担当重任。蒙岑门主以基业相拖,心中惶恐”等等,态度十分客气,满纸都是弱小无助。
“……”
陆月楼清楚,自己虽然还没有跟朝轻岫正式撕破脸,但双方的关系究竟如何,大家心里也都清楚明白,毕竟就在不久之前,两人曾因问悲门门主之事产生过剧烈争执。
利益的冲突,理念的冲突,甚至是行事风格上的冲突,使得二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朋友。
不过朝轻岫信件上谦辞中有一点是对的,与岑照阙相比,初来乍到的她,根基还是太过浅薄。
荀慎静不解地看着信,怀疑朝轻岫来信其实是在挑衅,带着胜利者居高临下的嘲讽。
她问:“朝轻岫为什么觉得咱们会帮忙?”
陆月楼:“朝帮主在信中还提到一件事——宿霜行打算退出问悲门,而且朝帮主说,如果五娘子无处可去,她可以将人送到我这边来。”
宿霜行是陆月楼埋藏在问悲门内的一颗棋子,虽然棋子已经暴露,但好歹帮着办了那么多年的事。
如果陆月楼想要试着救一救对方,朝轻岫愿意居中牵线。
他支起头,问:“你觉得朝帮主是真心想用宿霜行换我帮一次忙吗?”
文博知谨慎道:“或许只是试探,想知道公子今后会如何选择。”
按照文博知的猜测,朝轻岫可能是想问,陆月楼那边是要现在就跟她为难,还是等会再说?
毕竟永宁府是问悲门的老巢,岑照阙能做那么多年的江南武林魁首自有他的本事,如今岑照阙人又没死,依靠旧日声望把流言往下压一压还是可以的。
朝轻岫犯不着因为这点小事就给陆月楼递消息。
荀慎静:“我赞成老文。”
陆月楼沉吟。
其实他也倾向于朝轻岫只是试探,既然如此,眼下那就只剩两件事需要考虑——是听她的好,还是不听她的好。
……两种选择都挺沉重。
第213章
陆月楼感叹:“我还记得当日刚见朝帮主的情景。”他出神片刻, 旋即失笑,“未曾想到仅仅过了一年,我竟不敢直接拒绝她的要求。”
荀慎静:“公子只是谨慎。”
陆月楼淡淡:“那也是朝轻岫值得别人谨慎。”
他转过头去,对着心腹叮嘱:“也罢。替我写一封信, 就说问悲门新任门主的吩咐, 陆某岂能不遵……”说到一半, 陆月楼又摇头,“不, 还是由我亲自写。”
荀慎静目光动了下, 不过还是低头称是。
负责跑腿的查四玉就在外面等着, 等待的时候有仆役送了茶水跟精致的点心来,查四玉却一眼不看。
她身体有些紧绷,想要摸一摸自己的剑柄, 奈何现在是在旁人府上, 查四玉又按耐住了自己想要摸剑的打算。
查四玉希望陆月楼能快点写出回信。
肩负了客人期待的陆月楼已叫人捧了笔墨纸砚来,他斟酌了下词句, 随后在纸上一挥而就, 又嘱咐了一句:“稍后阿荀再去问问许少掌柜,看他现在方不方便来一趟。”
陆月楼口中的许少掌柜不是许白水,而是许家的十一郎, 大名许鹤年。
就像许无殆在认定朝轻岫具备潜力后就派了许白水过去一样, 当日陆月楼在江南扎下根后, 许大掌柜也派了一个儿子过去辅佐他,主打一个四面撒网,坚决不漏下任何一条可能越过龙门的大鱼。
其实许无殆也曾想派个孩子到岑照阙身边, 不过被问悲门拒绝。
事后想想,这对不二斋而言也算好事, 毕竟问悲门高层的人事关系已经过于复杂,不适合再让许无殆来插一手。
陆月楼很随和地接受了许家来的孩子后,也派人仔细调查过对方的背景,基本掌握了许鹤年的底细——其实从血缘上算,许十一郎只是许大掌柜的侄子,只是他自幼失怙,一岁多时就被抱到许无殆身边,成为了后者的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