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非曲点了下头,难得对张伯宪的话表达了赞成之意。
张伯宪嘟囔:“要不是我倒霉, 营中那么多人, 怎么偏偏是我被选中来给这边送礼!”
徐非曲斜睨张伯宪。
张伯宪:“单是送礼也就罢了,可送完礼后,这些人有一定将我留在农庄之中, 才会遇上那样的事!”
他说到这里时, 徐非曲轻轻哼了一声, 显然有不同意见。
云维舟也明白,她要是用相同的问题询问问悲门的人,得到的答案只会是之前那套“天晚路不好走, 得为张副将的安全考虑”,但她要是仔细打听张伯宪昨天上门时的表现, 则会发现嫌疑人的举止言语跟客气有礼不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对方如此无礼,作为下属,徐非曲等人显然想给张伯宪上一课,帮对方补习一下上门做客的礼节。
张伯宪听力不敏锐,加上心情慌乱,没有发现徐非曲的不快。
他哆哆嗦嗦地站在云维舟面前,继续交代自己的作案经过。
张伯宪不愿意待在问悲门这边,加上客房环境差,到了晚上,他就怎么都睡不好。
外面风很大,雨也很大,偶尔还会打雷,哪怕屋里有炭盆,也是凉飕飕的,张伯宪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在阵阵发疼。
他想回去,他再也不要住在这样的地方!
心中被对营帐内卧房的思念充满的张伯宪始终没有睡熟,所以半夜听到有人在门外喊他的名字时,就很快爬了起来。
过来喊张伯宪的那道声音也很耳熟,属于主将季容业。
张伯宪:“姓季的……下官是说季将军,他说这里不安全,所以要我赶紧随他离开,我就赶紧披上外套,跟着走了。”
云维舟:“此地难道没有守卫?你们是如何顺利离开的?”
徐非曲冷冷:“有守卫,不过只有院门那有,如果季将军打算另辟蹊径,一堵矮墙应该无法对他造成阻碍。”
“……”
云维舟没批评问悲门这边安保力度不够高,要是一般的蟊贼上门,普通守卫就足以应付 ,如果晚上真来了些能对朝轻岫等人造成有效杀伤力的敌人,那也不必多派守卫送死。
张伯宪:“云大人明白的,张某为人下属,季将军要带我走,张某当然得跟着走,因为那时天色太暗,道路泥泞,我就顺手拿了根耙锄当拐杖用。”
云维舟点头,这就解释了那件非常规凶器出现的原因。
张伯宪说着,面上露出了又是怨憎,又是后悔的神色,咬着牙道:“我当时实在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才是——姓季的根本没想着将我活着带回军营,刚走到半路,他忽然想要杀我。”
说到这里,张伯宪猛地哆嗦了一下,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案发现场。
明明死的是季容业,他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死亡事件给他留下的阴影。
云维舟想,张伯宪其实没走到半路,毕竟尸体发现地点距离农庄不过一刻功夫,只是当时夜色正浓,路又难走,才给他造成了已经跋涉了很久的错觉。
张伯宪声音低了下来:“我还记得姓季的那张扭曲的脸,他、他问我要了那根耙锄,然后想要杀我,我怕的要命,就跟他抢耙锄,然后……然后等我回过神来,季容业已经倒进了田里。”说到这里,他恐惧中又泛出浓浓的不解,“他要杀我,可他为什么非要杀我!”
张伯宪的口供符合现场情况,可以完美解释尸体边所有痕迹的出现原因。
云维舟:“那么你是否知道季将军的某些阴私之事,让他不得不动手除掉你?”补充,“比如说贪赃枉法。”
张伯宪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那些也算不上贪赃枉法,大家都这么做。”顿了下,小声,“而且我是他下属,本来也不会跟旁人乱说。”
云维舟:“……”
她觉得张伯宪这话起码不应该在自己这个编制挂在六扇门当中的捕头讲。
不过军中将领的外快问题与本次命案关系不大,云维舟暂时将其搁置一旁,然后看徐非曲:“如今案情已经问清楚了,我得将人带走。”
徐非曲欠欠身:“云捕头请便,如果有需要我们搭把手的地方,尽管直言。”
张伯宪面露哀求之色:“云捕头,你说过老实交代就能从轻……”
云维舟安抚地笑笑:“云某一定会将张副将主动坦白之事记在案卷上,争取一个从轻发落。”
杀害上峰自然是杀头的罪名,不过据张伯宪所说,先动手的人是季容业,当然这点因为另一个当事人已经去世,所以暂时无法证实,现阶段只好存疑。
云维舟让捕快将张伯宪带走。
虽说已有了口供,不过云维舟却没完全相信张伯宪说的话。
在另一个当事人已经去世的情况下,张伯宪很可能隐瞒一些对自己不利的细节。
不过这些算不上什么问题,按照经验,此类心理素质不过关的嫌犯很难把事实隐瞒到底,就算现在藏着什么没说,被吓唬一番,多关两天,了不起打几次板子,也就愿意跟捕快们重新谈谈案件详情。
——按照大夏律令,打板子在审问流程中属于正常环节,清流也用,只是不用更过分的酷刑。
云维舟带着嫌犯离开问悲门农庄后,正好与从营盘回来的燕雪客汇合。
与满面轻松之色的师妹相比,燕雪客的神情略显郑重。
燕雪客:“画师已经将人像画好,你要不要先看一眼?”
云维舟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燕雪客先往边上走了两步,才将画像取出。
阳光轻轻照在画纸上。
虽然画师技艺有限,但因为双方之前才打过照面,所以云维舟依旧清楚认出,画上面的人是简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