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应殊更是敬佩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这么拼命地逃回学校,总不能是为了继续上课吧。”
平时也看不出你们俩这么爱学习啊,作业都是抄明秋惊的!
“我们回来看看秋惊。”
“哦——哦!”一提到明秋惊,滑应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那确实该关心关心他。大概因为你们两个都住院的缘故吧,他最近心情好像一直不好。前天还是昨天,咱班还有同学看见他独自去天台上吹风。”
听到这里,凌一弦和江自流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明秋惊心情沉重,不止是因为两个队友双双住院,更重要的是……
葛老,那位葬身隧道的老人,是明秋惊唯一且深深敬爱着的师父啊。
滑应殊拍了拍江自流的肩膀。
“明秋惊那个性格,你们做队友的肯定比我了解。我猜,他多半有点钻牛角尖,觉得当初要是能早点晋级,跟你们一起参加五级武者考试就好了。嗨,正好你俩去看看他,跟他把话说开了。”
凌一弦点头:“嗯。”
——不是的,不是那回事。
或者说,不止是那回事。
滑应殊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行,看见你们回来,我们就都放心了。秋惊请假好几天了,现在应该在工作室那儿,你们快去吧。”
少年班的同学们都松一口气,像是放下某桩心事般,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只有凌一弦和江自流半垂着眼,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两个人,今天却难得地心思重重。
…………
两人果然在工作室里找到了明秋惊。
推门进去时,明秋惊正在专心打磨一枚梭子镖。
武器锋锐尖利的两端,被他抛光得比世上最狠厉的目光还要雪亮,深深的凹槽凝结着不动声色的杀意,哪怕只是轻轻一沾,便要为此血流不止。
听到背后的开门声,明秋惊转过头来。
他脸上本来挂着一丝营业般的客套微笑。
但在看清来人身影的瞬间,那笑容就像清晨的雾气一样消散了。
狂风卷走山间的雾气,一如明秋惊撤去伪造笑容后,暴露出最真实的疲惫和困顿。
丢下手中打磨的那枚暗器,明秋惊甚至没有站起来迎接一下。他大半个身子都窝在椅子靠背上,神情钝钝地,半阖着眼:“一弦、自流。”
凌一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落去,停留在明秋惊的手上。
暗器流武者浑身上下,最要紧的部位就是双手,专门为此买下天价保险的武者亦大有人在。
然而此刻,明秋惊白玉般的指尖、指节、指根、手掌乃至手背,都散落着或新鲜或已经愈合的血痕。
“我心不在焉,这些天打磨武器时总是出错。”注意到凌一弦的眼神,明秋惊疲倦地摇了摇头,眼中自嘲之意异常鲜明,“先坐吧,我去拿饮料。”
“不用,你坐着吧,我过去拿!”江自流屁股刚沾上凳子,就猛地跳了起来。
他知道工作室的冰柜在哪儿。
但打开双门冰箱,江自流却盯着里面成排的冷饮发起了愣。
往日里,这些照顾人小细节都是由明秋惊做来。
冰箱里的饮料五花八门,准备得很全。
但只有江自流最喜欢喝的那个牌子的可乐、还有凌一弦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橙汁,不但单独列出了两排,而且每排打头的饮料上,还被明秋惊用彩色皮圈各自栓了个小吊牌。
江自流的饮料吊牌上,画了个惟妙惟肖的光头和尚。
凌一弦的饮料吊牌上,则是一张锦瑟古琴,琴坠是颗闷骚的小爱心。
一直以来,明秋惊总是在的。
他知道每个人喜欢什么口味、能看出大家正需要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帮他和凌一弦找到他们丢失的小物件,也会在两个朋友坐下的那一刻,恰到好处地抛给江自流一包肉类零食、递给凌一弦一颗圆乎乎的团子抱枕。
——但如果有一天,明秋惊像倦鸟一样失却力气、褪去颜色,他们又该怎样来安顿他?
…………
明秋惊打量过凌一弦浑身上下的绷带,不太赞成地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醒。”他相当无奈,“早知道,我就去医院看你了,也省得你顶着这个状态跑出来。”
凌一弦甩甩手,表情像是浑不在乎:“没缺胳膊没缺腿,出来溜达溜达还增长活动量呢。我就是不喜欢一睁眼发现有人在床头看我,就偏喜欢自己上门看别人。”
听那横冲直撞的口气,便可知她伤势虽重,人却没什么事。
要是少年班的同学在这儿,只怕早拿凌一弦没办法,又气又要笑了。
但明秋惊却没笑。
他只是叹了口气,用结着血痂的指尖,很轻柔地碰了碰凌一弦同样贴着纱布的脸。
“下次想见我,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不要自己偷溜出来。”
“一会儿我送你和自流回去,也好跟医院解释一下。伤成你这样也敢偷跑出来,万一护士小姐查房发现,简直要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