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手足无措,被迫压抑的反应让他浑身发烧一样滚烫泛红,但是他却停止了一切动作,俯身紧紧抱住她,埋首在她颈窝:“我不做了,我什么都不做了,求您不要生气,我不想做任何让您不喜欢的事。”
然后他又听见一声让他心中发疼的叹息。
她的声音那么柔和,她的怀抱那么温暖,她的言语却那么冷酷绝情。
“人与神的爱情,是被命运拒绝的。”
“即使我爱你,我能给你的,也只有短如萤火的时间。”
那飘渺的尾音像是自天外而来,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怀抱着的温软的身体渐渐泛冷、飘轻。
他那么惊恐地看着,看着无数细碎的流光和泛着光的粉末从她身上飘散,她的面容与身体渐渐化为虚无。
“不,不。”
他慌乱地要抓住她,却只握住一把把虚散的荧光,她温柔又悲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拼命想飞起的断翅的鸟儿,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平静与漠然。
“不,别这么对我,别对我这么残忍,我的殿下。”
明亮的金光渐渐消散,雪白的光影像是清晨的雾气淡薄散开,他终于看见周围,没有盛开的花丛和鸟儿,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废墟。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爱您啊!我爱您啊殿下!”
他几乎要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出来,他拼命想要抓住她,嘶声力竭:“您答应过的,您答应过会陪伴我的。”
她凝视着他,有一颗晶莹的东西从她眼角滴落,像一颗珍珠,伴随着她哀戚无声的微笑,她最后一丝淡薄的身影,彻底消失。
她离开了。
弗里德希怔怔愣在那里,手臂还保持着往前伸张的姿势,显得落魄又可笑。
他愣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
他慢慢收回手,低下头,出神般凝视着自己掌心的纹路。
“既然您爱我,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呢?。”
他喃喃着:“我做得还不够吗?我还不够爱您吗?”
为什么命运说拒绝,他就只能失去她呢?
有阴冷的黑气从他所站在的土地上慢慢溢出,鬼魅般汇聚着、升腾着、扩散着,那源自黑暗的磅礴力量,张狂又可怕。
他却似无知无觉,只专注地凝视着掌心。
在迷乱中远远丢开的长剑骤然发出嗡响,凭空飞来,盘旋在半空中,然后剑尖冲下,猛地挟着万钧之力狠狠刺下,伴随着血肉被破开的声音,冰冷的剑锋生生刺开他掌心,森白的骨骼露出,猩红的血蜿蜒而下。
黑气如嗜血的怪物,争先恐后钻进血口中,蛇一样翻涌起伏着,白皙的皮肤蠕动,显得狰狞又诡谲。
“只因为我是人吗?是因为我太弱小,我没有资格吗?”
弗里德希嘴角突然牵起一点诡异的笑容,他突然用力握紧手,长剑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血肉骨骼重新愈合,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掌看不出任何异样。
巨大骇人的力量突然爆起,把周围所有的废墟和大地尽数湮没,整个静闭的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碎,轰然一声巨响,掀起的尘埃巨浪拂动他的衣角。
他缓缓摊开手,光滑细腻的掌心上,没有命线、没有纹理,只有一块黑色繁复的花纹,凝聚着压抑到可怕的力量。
他深深凝视着它。
这是…
“弗里德希!”
骤然一声轻叱在耳边响起,弗里德希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空茫一片。
女神正俯身在他旁边,蹙着眉看着他,见他醒来,表情才渐渐放缓。
“你的意识陷入沉睡了。”
女神温和地说,眼睛里隐有一些担忧:“是之前那道黑暗的力量,里面有一丝神明的气息,无法祛除,它蛰伏在你体内,意图蛊惑你、控制你。”
弗里德希怔怔看着她,听着她轻柔的话语,突然伸出手臂用力抱住她。
女神愣住,皱紧眉头要呵斥他的无礼,却突然意识到他全身都在轻颤。
他的脸紧紧埋在她颈窝,他脖颈上一片细密的冷汗,她甚至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顿了顿,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推开他,反而温和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像一个母亲安慰着做了噩梦的孩子。
“好了,已经没事了。”
她轻声安抚着他:“黑暗的力量就是这样,它会通过幻境激起你心底所有恐惧的回忆或幻想,来削弱你的意志、动摇你的神智,使你恐惧、慌乱、虚弱,从而控制你的灵魂,这都是虚幻的,不要相信它,冷待它,只要你足够冷静,它就无法动摇你。”
弗里德希大口喘着气,像一个终于从水底浮出水面的人,贪婪的呼吸着有她的气息。
他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离开了他,因为她的打断,他已经不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但是那种失去的绝望和恐惧填充着他的心脏,仍然让他的心口发颤的疼。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好一会儿,他才渐渐缓和过来,他仍然抱住她,声音闷闷的:“梦里面您离开我了,我很痛苦,心脏像是被挖掉了,抽搐着的疼。”
女神没有说话,弗里德希咬着嘴唇,慢慢侧过脸来,一双敛去了冰冷残酷的、显得柔软又美丽的碧色眸子紧紧盯着她,用忐忑又脆弱的语气:“您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您答应我了。”
女神闭了闭眼,美丽的容颜像是白玉塑成,清冷又高贵。
弗里德希一下子就慌了,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您答应我的,神明怎么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