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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别说况且,就连愁眉不展的吕郎中都咧开嘴了,这赵乡绅也是的,一提起银子就跟要命似的,激动地不行。
真是,林子虽然不大,照样啥鸟都有。
一旁服侍的家人也忍不住,只好捂着嘴走到一边去。他们这位二爷其实人很不错,就是不能提银子。只要不花他的银子,那是一好百好,谁要让他花银子,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所以,赵家老太爷得病后,家里日常开支的大权交给儿子,自己却暗藏了一笔数目不菲的私房钱。知子莫如父,老太爷知道,想让儿子花钱给自己看病,一个字,难,两个字,太难,四个字,难如登天。
这些年老太爷治病都是用的自己的私房钱,饶是如此,每次老太爷吃药时,赵乡绅看着眼睛都发红,不是心疼父亲的病,而是心疼钱,那吃的不是药,吃的是他身上的肉啊。
每次熬药过后的渣子他总要再熬几遍,自己喝,也不管是治什么的,反正花了钱,不能就这样扔了,非得把药材的每一滴药力都榨取出来喝下去,这钱花的才叫够本。
况且讲完吕郎中的方子,又开始讲自己开出的方子,把每一味的药理药性君臣搭配,都能祛除哪个脏腑、那条脉络的虚火等等讲了一遍,听得吕两种咋舌不已,他根本想部到药理药性还能如此透彻,还能到如此深的程度。
再往下说,几乎是况且在给对方上课了。吕郎中思索着,还真的学到了一些东西。
“假如老太爷当初按这样治疗,吃几副药,再静养些日子,病也就完全根除了。”况且讲到最后,得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吕郎中无言以对,沉吟片刻后道:“第一个方子先算你对,咱们再看第二个方子。”
况且笑道:“咱们先不看你的第二个脉案,我且把老太爷当时的病症和应该有的脉象写出来,然后你看对不对。”
说着,他开始在纸上先写病症的症状,然后写脉案。
吕郎中觉得不妙了,这都行?根本不诊脉,竟悬空推算脉象,而且是二十年前的,这怎么可能呢?
赵乡绅又是一个趔趄,自己这遇到的是神医还是神仙啊,这些年因为老太爷的病,他也接触不少大夫,从未见过这样的,可以推算一个人二十年前的症状跟脉象。
况且先把病状写出来,两人看了都是头冒冷汗,居然丝毫不差。
啊,特么,会不会是遇到鬼了啊?!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再神的大夫,也不可能根据几张方子,就推断出一个人二十年前的病症,这根本不符合医道啊。
这是啥道,神道,还是鬼道??
况且写完脉案后,跟吕郎中的一对比,有一小半是吻合的,这说明吕郎中当初也诊断出一些,只是远不及况且深入透彻。况且又开始就脉案进行讲解,什么症状应该对应什么脉象。
最后他还给吕郎中留了面子,笑道:“先生当初一定是病人多,诊脉时间不够,有的脉象是一定要诊一刻钟才能得出准确的结果。”
吕郎中先是冒冷汗,现在却是热汗从额头上大滴大滴淌下来,他根本毫无觉察,也不去擦拭。
诊脉诊足一刻钟?他从来没有过,那样一天能看几个病人,他都是随便诊诊脉,然后就开方子,管他好不好、管他好得快与慢,反正镇子上就他一个郎中,除此别无分店,他说了算。
看样子,任何事情,一个人说了算,总是危险的。
也有家属不满意,带病人去县城、去府城治疗,结果情况更糟糕。见来者是外乡人,县城府城的大夫下手狠着呢。
吕郎中自认还算是厚道,毕竟本乡本土的,他也不算太黑心,草率一些也是难免。
当年,他师傅在镇上行医一向如此,他不过是有样学样,别的方法他也不会。至于况且说他诊脉时间不够,那是给他留足情面,其实他自己知道,就算是让他诊一天,也诊断不出况且写下的那些病症。
“再看药方。”吕郎中咬牙说道,头已经抬不起来了。现在的他,就是煮熟的鸭子,只有嘴还硬了。
等况且讲完他的第二张药方,他连嘴巴都软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况且想好了,只要他不认输,就继续叨叨,犁庭扫穴弄到底。
说几句,况且就会看他一眼。他还撑着,那就继续。
况且开始写自己推算的病症和脉案,然后又开出自己的方子,然后再对比吕郎中的脉案和方子。
吕郎中无语,赵乡绅傻了。连附近服侍的家人都呆若木鸡,只剩下况且一人在那里指点江山、慷慨激昂地在纸上论医理讲药性,悬推病症与脉象,大有一口把吕郎中吞下去的气势。
这些人哪里会知道,根据脉案比方子这一套,自从况且跟父亲学医就开始了。每天都要诊脉,开方子,然后跟父亲的对比,然后况钟给他耐心细致的讲解,慢慢两人开始辩论,到最后连况钟都服了。
况且是个天才,医理药性一点即通,举一反三。况钟知道,自己只是临床经验比儿子强
', ' ')(',其他的,已经渐渐被儿子超越了。
历史上的医药学著名成果,比如本草、黄帝内经、王叔和脉诀这些,况且已经背得比三字经百家姓还熟。
况家祖传医学本就有神医之目,代代如此,到了况且又是一个大才子,学习这个根本不在话下。
吕郎中今日跟况且赌医道,那真叫撞上枪口了。本来躺着都会中枪的他,非要跑到枪口前面去玩耍,那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等况且讲到第五个脉案跟药方时,吕郎中整个人已成呆痴装,好像出现了幻听,只是还没有流口水罢了。
吕郎中死活不开口了,闭紧嘴巴。等况且讲到第八个脉案跟药方时,他再也支持不住,只觉眼前一黑,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来,身体像一只布袋似的,从椅子上翻倒在地。
“吕郎中,吕先生、吕先生!”
赵乡绅吓坏了,这是要出人命的节奏啊,万一真死在这里,别说吉不吉利,县里府里都得来查案,到时候光是招待那些祖宗,不知得花多少银子。他心里还纳闷,不是说好了赌医道吗,这怎么还赌出人命了?真是麻烦啊。
况且也吓了一跳,这人也太不经事了,不就是二百两银子吗,自己也没坚持说要,不给就算了,何至于要死要活的啊。
他赶紧搭脉诊脉,然后才放心,说道:“没事,就是一时急火攻心,过一会就会醒过来。”
几个家人赶紧过来,把吕郎中抬到房里的床上,况且又吩咐他们拿来毛巾,用凉水给他敷在额头上。
这场赌局算是赢下来了,不用吕郎中亲口承认了,他说不出话,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况且倒没有刚才的兴奋劲儿了。早知如此,他还真不赌了,万一真出条人命,别说官府那面有麻烦,良心上也过不去。吕郎中无非算是个庸医,并无害人之心。
这样的庸医遍天下,想要找出不是庸医的医生,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医术平庸不是死罪,虽然可恨可气,也是无奈的事。为什么呢?
因为最好的医术掌握在仅有的几个派系中,其他人怎么学也是庸医一枚。医术不是书法文学,文艺可以无师自通,取得很高的造诣,医术非要跟师傅学不可。大内太医院的御医们,基本是父传子、子传孙,跟皇位一样,成了世袭专有。
“吕先生没事吧?”赵乡绅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不懂医理药性的人,感觉不出况且说的那些话,对吕郎中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对吕郎中来说,几乎字字如惊雷,句句如闪电,彻底击穿了他那脆弱的小心脏,颠覆了他对医学的理解和认识。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与况且相比,他完全是个门外汉,根本不懂医,没入门。
所以他后来不是不认输,而是连认输的力气都没了,耳朵里是惊雷、脑子里是闪电,直接令他三元并举:昏厥吐血倒地。
“我说了没事,他肯定没事。”况且也有些入戏了,这时甚至有了一种自己是神的感觉。
想到自己前几天被人从密封的屋子里抓出去,就像刚出蛋壳的鸡雏一般,毫无抵抗能力,生死任人掌握,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今天总算把这股气泄出去了。
我说你没事,你就是没事,我不让你死,阎王都得退避三舍,这就是神医的气概。嘿嘿!
虽说吕郎中没事,他也没敢马上走人,万一真出点什么幺蛾子,也是大麻烦。一直等到吕郎中悠悠苏醒过来,家人端来姜茶,让他喝下去,然后又派人送他回家。况且这才向赵乡绅告辞。
“那个,仁兄,吕先生的确输了,那二百两银子小弟给就是。”赵乡绅咬紧牙关,痛苦不堪地说。
况且摆摆手:“那笔银子我不要了,算是赔给吕先生的医药费吧。”然后豪迈地走了出去
吕郎中已经吐血,赵乡绅自然无法向他提银子的事。可现场那么多见证人,这二百两银子总归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就此拉到吧。
当然赵乡绅也可以耍赖,这事他经常干,只是看到况且一番话差不多要了吕郎中半条性命,他打心里怕了,万一对自己下手,可能一条命就没了。正是惧怕这个,他才说出自己认赔的话。
况且呢,也怕了,尼玛,不就是赌个医道吗,你大不了认输就是,不想给银子,你就直说,谁还能拿刀逼着你掏银子?还真来个大吐血,倒地不起啊。
虽说无大碍,况且还是担心,生怕他回去想不开。对赵乡绅,他心里也明白,真要让他掏这二百两银子,就不只是大吐血,昏厥个把时辰的事,绝对会要了他的老命。
算了,我况且,现在是治病救人的医生,是一颗冉冉升起的神医之星,不是要人命的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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