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冯太医面色一赧,倒也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云棠妹子进车里去,外头风大,这地上落了雪,有一些滑,我驾稳着点,你和你姐姐聊一聊天儿,咱们一会就到!”
云棠答应一声,忙猫腰进了车去,朝荣大人身边一靠,紧紧抱住荣大人胳膊,“这外面可真是冷啊,呀,这车里还备了火笼,冯姐夫可当真是体贴!”
忙拿起另一只手炉,揣进袖口,故意打趣,“冯姐夫说叫咱们聊一聊,那咱们聊些什么呢?”
逗地荣大人噗嗤一笑,“那你就绞尽脑汁好好想想!”
“啊!有了!说起来姐姐和冯姐夫认识,还多亏了我呢!日后你们两个可不能亏待了我!”
荣大人略一思索,就知她说的是什么,还是那次她被只蚂蟥给吓晕了,她托人找了太医来,那太医便是冯太医。
拍了拍她手背,“是亏了你……若不是碰到他,我还以为我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了……”想来又有些伤感,“云棠,宫女子不让随意嫁人,咱们女官有特权,虽是可以自己选择,可这官是必须辞的了……到时候宫里只剩下你……我还真是有些不放心,也不舍得。”
是啊,光顾着开心,却忘了这事,荣姐姐若是嫁人了,这官也就保不住了,虽是也舍不得,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压低了声音,“姐姐,你是什么样的心性,我最清楚不过,好不容易爬到今日这个位子……你……可想清楚了?”
荣大人温婉一笑,人与人相处,愿意祝福你的不少,可愿意说真话的却不多,她感念她这份心意,拍了拍她手背儿,“想好了,早就想好了,我与他拖了这么久,就是我一直在想啊,可那时候我说什么来着?当年我入宫,是因着心里憋了一口气,非要闯出个所以然来,才能叫那些人对你刮目相看!可后来啊,当我反应过味儿来,我才发现啊,我根本就不屑让那些个蝇营狗苟之辈对你刮目相看!他们爱如何如何,我只管乐呵自己的就是了。”
这份气度,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这份洒脱,多少自诩风流的男人都难以企及?
荣大人于云棠,永远是个敢作敢为,果敢大方的神一般的存在,她多么感谢,在她到大明宫的一开始就遇到了她呢!
只要她开开心心,活出她自己想活的模样,她就是无条件支持的。
又靠在荣大人身上一阵儿,马车渐渐慢了下来,正正好好停在了留芳居的门口,冯太医把姐妹俩都扶了下来,这才带人往屋里去,又是引路又是掀帘儿,云棠瞧着不错,想着日后他与荣姐姐成了亲,也这般体贴人,荣姐姐可是要享福了。
美滋滋进了屋,菜却已经上齐了。
“今日路滑,知道要晚,便叫人先定好了菜,云棠妹子瞧瞧,可还有想吃的?我这再去叫?”
云棠往那桌子上看去,七八个菜碟围着一个汤坛,个个精致好看,忙说不用,三人这才围着圆桌坐下。
“都是自家人,姐夫何必如此客气,日后还要跟我姐姐好好过日子,可不能如此铺张浪费了!”
她这话是故意玩笑,冯太医也忙跟着解释,“虽是自家妹子,可也是第一次正式的介绍,紧张是有的,瞧,我这手心儿,在外头吹着冷风都紧张出汗了!”
他这一句话,把两人都逗笑了。
“想不到冯姐夫这么正经八百的人物,还会玩笑呢!看来我那担心是多余的了。”
荣大人疑惑,“什么担心?”
“自然是怕你们两个都太过古板无趣,那得怎么过日子?娘子,早饭吃什么?娘子,午饭吃什么?娘子,晚饭吃什么?娘子,睡觉吧……”
她学这一板一眼的模样,被荣大人给拍了下额头,“去你的!”
伴随着云棠这般插科打诨,一顿饭也吃了近一个时辰,宫里马上就要门禁。
云棠这才想起正事来,忙倒了杯茶,冲冯太医敬了一杯,“姐夫,我这姐姐,二十好几了,算是个老姑娘了,可她心底单纯,从前呢,她是我的,日后啊,她可就是你的了,你可得替我照顾好她!”
荣大人眼里闪出泪花,冯太医忙跟着端起酒杯,正襟危坐,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必不负云棠妹子的嘱托!”
说罢两人一茶一酒,一饮而尽。
☆、转机
云棠万万没想到,松阳又带着他那两个师侄儿,乐颠颠地回来了!
合着都是逗她玩儿呢?
这时候不是奉命,这三人进不得宫门,却讨好了门口路过的小太监,稍稍打点一番,将云棠给叫了出来。
她可真是哭笑不得,虽是自己被耍,但好歹松阳他一把年纪,还能跟他较劲不成?
只好乖乖陪笑,“道长还真是童心未泯……”
松阳亦是嘿嘿一笑,“上次我说要走,见你有些郁闷,这回就当是给你的惊喜,我可告诉你,今日这惊喜不止一个!”说罢又凑近了云棠,一双眼睛瞪地锃亮,就等她发问,他好把自己做的好事给显摆显摆。
这模样看起来就像个邀功的孩童。
云棠无奈,只得顺着他问,“道长还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这消息,好到能解你心结!是关于你那小闺蜜的,怎么?要不要听?”
采菱?!一听这话,云棠的眼睛也亮起来,急忙拉住松阳的袖子,“道长快说,是不是采菱的事?”
见他有意卖关子,只好拿出向长辈撒娇的小女儿模样,把松阳的袖子一个劲儿地摇来摇去,“道长,您就告诉我嘛!”
这丫头果真最关心这个,“所以道长说该怎么做?”
松阳清了清嗓子,直了直胸脯,“我活了一百多年,自打懂事,就做这捉鬼之事,这等邪魅的事,怕是再无人比我有资历,若是你瞧着行,只需我写一道符,烧成灰,掺水喝了,那鬼胎自会滑落。”
云棠皱了皱眉头,“道长,晚辈心中一直有疑惑未解,这男女之事,本应是肉身交合,才可真正生成婴胎,那么这人与鬼,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可那鬼连肉身都没有,又是怎的……”
这事叫她百思不解。
松阳噗嗤一笑,也难道她不解,当时自己也没解释清楚,“男人与女人,生的自然是阴阳调和、有血有肉的婴孩,可鬼与人,那怀的可不是结合而来的,却是那鬼横生出的怨气与戾气,借助女人的肉体凡胎,稍加一点活人的阳气,便成了精怪,这精怪不止会吸取母胎的阳气,更需要凭借着鬼父的阴气供养,本就是极消耗精气的玩意儿,若是真的降生下来,怕是祸害!”
云棠目瞪口呆,虽是仍有不懂之处,可毕竟见的多了,想那勾魂的溪囊,不也是在山谷之间就冒出来了?这世间本就有许多的匪夷所思,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可说起匪夷所思,这老道士方才说他把孟隐的尸首好生安葬了,那岂不是……他去了桥陵掘了坟!
虽是个陪葬墓,可到底是陪着九五至尊的皇帝,这般戒备森严,他怎么进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