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62节</h1>
待重新有了意识,只觉一人替自己擦着额头的汗,那手帕上的气味有些熟悉,却让人觉得莫名地心烦。
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这才看清了面前这人,一双凤眼充满着关切,那面容她再熟悉不过,可是此时,她只觉得这双眼睛叫她疲乏不堪。
独孤婧雀跃万分,忙呼唤太医,说公主醒了。
她却不想听,缓缓闭了眼,再睁开来,那面容还在自己眼前,好似在为她醒了而欣喜不已。
可李晏晏却不想见她,只好歪了歪头,淡漠地转过脸去。
爱与恨的交织,原来能叫人如此痛苦。
瞧她这副模样,独孤婧悲从中来,在她未醒之前,太医已诊过脉了,说公主一直以来郁结于心,再加上这次急火攻了五脏六腑,现下已演变成了痨病,怕是不太好了……
听这消息,独孤婧差点晕厥过去,忙又换了一批太医来,说出来的诊断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无力的很,她在宫中端端正正的做这个皇后如此之久,不求儿女登上高位,不求自己掌握了大权,更不求帝王情深似海……她求的不过是让自己的一双儿女平安康乐,儿子做个闲散的王爷,女儿嫁个一心一意对她的好人,莫要入她这般……却原来都是痴心妄想了吗?
她呆坐在女儿的床前整整两个时辰,终于等到她醒来,却发现自己这个母亲竟被女儿讨厌至此。
她突然想起了隐贞的话,你才是害了公主的罪魁祸首,却在这里仍不自知!
忽而泪湿眼眶,我真的……将她逼迫至此么?
☆、心死
“晏儿,母后来了,你看看母后?”独孤婧不死心地说。
可李晏晏就是不肯回过头来,泪水沾湿了枕巾,她咬了咬唇,终是哽咽出声,“母后……你可知隐贞是为我上山采药才伤了脚?”
独孤婧又怎会不知,在自己的女儿没醒来之前,就已经有人告诉她了,只恨自己没有早些知道,更恨那隐贞不知好歹,不然也不能……更加放柔了语气,“晏儿,母后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受了伤,我是绝计不会……那样对他……”
李晏晏冷笑一声,“母后的话哪一句是真的了?你可知在这青云观里,若不是隐贞……我要如何熬过这些日子?罢了……母后这样的人,心中唯有尊卑贵贱,哪知感恩二字呢?”
“晏儿!”独孤婧忽地放大了声音,“母后是真的不知,那隐贞进门的时候还走的利索,本宫又哪里会知道……且他指着我的鼻子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母后也是一时气不过……”
竟想不到她仍是这样说,李晏晏只觉心如死灰,忽觉贫乏无力的很,再不想与她争执,“罢了……母后回宫去罢……叫我一个人好好歇歇……”
独孤婧又哪里肯如她所说,也是落了泪,连忙拿手绢拭了,“晏儿,就叫母后陪一陪你,你这个样子……母后又如何能够安心……”
又要去把人调转过来,却被李晏晏一把挥开,“够了!我此生此世,再不想受你、你们的摆布!”
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李晏晏忽地坐起身来,因着气极,面色更加苍白,又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阵,才发现手背上沾染了一丝鲜血,忽地明白了,怪不得她晕倒之前,只觉胸闷的很,似是一口污浊之气堵在胸口,却又好了很多……原来是咳出了血……在她的记忆里,能咳血的病也只有那么几种,却是每一种都足以夺人性命。
忽地觉得悲哀至极,当时病重之时,她已为自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却未想到这么快……
虽是悲哀,却也有了一丝释然。
独孤婧瞧了她这个样子,已是万般心疼,连忙凑上前去,“晏儿莫怕,母后定会找了天下最好的神医,定会把你的病治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晏晏给推了开去,瘦弱的胳膊已是病的没了力气,却光是这么个动作,就足以叫独孤婧蓦地噤了声。
气氛终于安静,房间里算上独孤婧、太医,明明聚了那么多人,却是鸦雀无声。
李晏晏只觉舒爽了不少,又掀开被角,躺了回去,因着病弱,身子瘦成了一把骨头,竟都看不出那被子里还躺着个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独孤婧一直坐在一边,多少次流了泪,却又快速擦去,只因着她是一宫之主,要谨记端庄大方……
***
云棠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过了晌午了。
紧赶慢赶到了青云观,只见李晏晏的房门外面仍站着一群太医,乌乌压压嘀嘀咕咕。
看见立在一旁的赵喜年,连忙过去询问状况,本还带着一丝侥幸,直到看到他那一脸凄哀的神色,才知事情怕是很不好了。
赵喜年愁地长吁短叹,“哎……痨病……姚大人,你说这病……哎……多小的年纪……多好的孩子……”
“痨病?”云棠也是万般震惊,要知道这病若是患上了,几乎没有保住命的,“可是确定了?”
赵喜年努了努嘴,“呐,那么些个太医都看了,该是没错了……”
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残忍地否定,云棠只觉心慌,又觉得像梦中似的,本都明显见好了,上次她来看她还笑呵呵的……怎的……捉住赵喜年袖口,“公公,可让我见一见公主?”
这痨病是会过到别人身上的,人人都清楚,那些个太医,还有赵喜年自己,都是必须免不了要去李晏晏身边的,可这位姚大人,明明能够避得开,却还是往跟前儿凑,听她这么说,赵喜年只在心中一阵感慨万千,更觉这人真是个重情义的,“晌午的时候睡了,现下娘娘还在屋里,也不知醒没醒,等咱们进去看看……”一边进屋还一边心想:老话说的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果然还是老话说的对。
蹑手蹑脚轻轻扣了扣门,又蹑手蹑脚进了屋,不出一会儿,就出了门来,朝云棠招了招手,“醒了,说要见姚大人您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门缝给拉大,躬身掀起门帘儿,好方便独孤婧出来。
云棠跟独孤婧打了个照面,连忙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这才抬起头来,仔细瞧了独孤婧那张脸,却被吓了一跳,一张本保养的极好的脸现下白的似纸,眼下乌黑,一双凤眼不再凌厉,只写满了沧桑与落寞。
“不必多礼……晏儿她与你要好……你去陪她说说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