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略有些不好意思,同样举起酒杯,与他相撞,然后道:“这稻蟹是兄长家中辛勤劳作所得,小弟不过是出了个不成气候的法子,还要仰仗县尊父母,为民当先,落实了这件事情。兄长要谢,还是谢家中父母与县尊父母吧。”
那人笑了笑,道:“三郎便别推辞了。该感激的人,我都会铭记于心的。”说着,二人一同举杯,干了淡酒。
他接着道:“寒门子弟读书不易,往素,都是一日日捱过来的,家中捉襟见肘是常有的事,为了一年一贯的束脩,已经借遍了亲戚。这一次,再也不用怕了,再也不用怕了,我终于可以安心读书了。”
说着话,他竟然红了眼睛,暗自哭了起来。
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他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痛过往,让这个身在寒门依然坚持不懈的少年,在这赴考的日子,变得格外感性脆弱。
江柳愖用胳膊肘拐了拐沈康的腰,趴在他耳边道:“他喝醉了......”
沈康疑惑了一瞬,低声道:“淡酒而已。”
江柳愖低声笑笑:“哈哈,他哪里喝过酒啊。”
没喝过酒,所以,恩,两杯就醉的满口胡话,连情绪也控制不住了。
那人又倒了酒,身体倾斜着站了起来,搂过一旁的同窗道:“干!干!”
果然是喝醉了。
见此情景,沈康哑然失笑。有的人喝醉了喜欢哭,有的人喝醉了喜欢谈话,有的人喝醉了喜欢撒疯。
这位,三样全占了。
听说有的人喝多了还会变态呢,只不过沈康没见过这样的人罢了。
他兀自想了想,不由得摇了摇头,一定要控制酒量。
一众学子在青山路上谈天说地,推杯换盏,说前朝往事,也说上古传奇,说人世坎坷,也说少年无畏。
沈康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流觞宴一般,不同的是,当年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放牛娃娃。
而今,他却是县试、府试双案首,是汝宁府风教的榜样。
也不知是谁,先用竹箸敲了两声碗,紧接着便开腔唱了起来:“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食熊则肥,食蛙则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少年们的歌声徜徉在春风与阳光之下,苦昼短,苦昼短,因为夜晚漫长无边,所以人们都神往于这春光烂漫。
歌声越飘越远,将这一腔的少年情致带的更远,更远。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诸位!今岁踌躇科举路,来日登科扬名立!咱们一定要同舟共济!来日,来日...来日,咱们一起去京城,去看看贡院,去会试,去金殿上走一遭,才不枉费咱们苦读一生啊!”
沈康听着这一席肺腑之言,心中深深的被触动着,他举起酒杯,站起身来,那稚童体内沉静的灵魂,仿佛被笼罩上了少年的光芒,热血,年轻,奋斗,生生不息。
他举杯高喊道:“不登案榜,绝不归乡!”
一众学子热血沸腾,高喊着:“不登案榜,绝不归乡!”
“不登案榜,绝不归乡!”
“不登案榜,绝不归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