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是也!”
话音落地,沈康负手看向孟繁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而整齐的八颗小牙,他的牙齿闪亮,双眸黑白分明,眸光澄澈,就如同一个刚才睁开双眼看向世界的婴儿一般。
孟繁锐看着沈康的眼睛,微微蹙眉,沉吟了半晌,咧着嘴,大笑道:“好小子!好个沈三!是条汉子!”
沈康眉梢几不可查的挑了一挑,道:“孟叔时常如此莫名其妙的夸奖他人?”
孟繁锐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的茶渍,双手撑着膝盖站起身来,道:“干你屁事。”
沈康哼笑一声,无奈的道:“孟叔真不客气。”
孟繁锐略微扬头,回道:“从前客气,是因为,大爷有求于你。今日开始不再客气,是因为,你们需要大爷的护佑。小子,这个道理,算是大爷白送你的,往后再想学甚么,大爷可是要收银子的。”
沈康不知道,应该用甚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孟繁锐这个人。
说他通晓人情世故吧,他又坦率的将自己心里想的脱口而出,这样做是要得罪人的。说他不懂得人情世故吧,你瞧瞧人家说的话,又头头是道。
最后,沈康下了个定论。
孟繁锐,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人。在他心中,有一杆与世俗全然不同的杠杆。许多事他并非不懂,而是不屑。
并且,他的脾气,匹配他的能耐。
做人做事,最忌讳的,便是脾气大过能耐。这样的人,必定人生处处受挫。而能耐大过脾气的人,往往是真正的人上之人,龙行天下如漫游云端。
与孟繁锐这样,常人看起来,总显得格格不入之人相处,反而让沈康觉得舒服得很。
不必理会世俗的眼光,一言一行,全凭老子乐意。
魏无败撑着小船来到船边,喊道:“公子!咱们换到另一大船去,这边江家下人会来拾叨。”
沈康点点头,道:“孟叔,咱们换船吧,这船上……味道委实有些难忍。”
这回孟繁锐没有推辞,没有揶揄,直接腾空而起,一跃便来到了小船上。
众人纷纷上船,离开了这艘充满血腥气的大船。
大船之上,早已经准备好了酒菜,孟繁锐,沈康,江柳愖,王麓操,四人第一次同桌而饮。
自古以来,月亮便寄托了人们许多的思绪,孤身在异国他乡仰望明月时,是思乡之情。
情人分离,仰望明月之时,是思念之意。
今夜河心,举头望月,这月是下弦之相。皎洁而朦胧,如美人披纱。垂眸看向河面,月色映照在波光涟漪的水面,为黑夜照亮一片漏光。
它洒落人间,衬得美人更美,照得英雄更勇。
此时此刻的沈康,心中只有通脱豁达。
他一挥衣袖,挺直了腰背,喝道:“阿术!笔墨伺候,本公子要题诗作画!”
沈康有兴致题诗作画,这倒是让人觉得诧异。往日里,他都是被逼着才会出手呢。
沈康心中的那个大计划,就在今夜,开启了。
他要作为一个旁观者,用刀笔篆刻大明江山,将这里的人情冷暖,山河大川记录给后人。
他要作为一个大明人,用诗画描绘所见所闻,将他亲身体会的一切化为魂魄,让当政者去看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