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2 / 2)

朱祁钰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咱家的濬儿,就是懂事。”

跟侄儿亲昵了会儿,朱祁钰才扫了一眼跟在小皇太子身后行礼的万贞等侍从,淡淡地道:“都起来罢,好好侍奉太子,不得轻忽。”

吩咐了一句,又问:“你们侍奉太子,谁为侍长?”

万贞躬身回答:“太后娘娘昨日赐了奴一面管事牌子,暂时充任太子殿下身边的侍长。”

朱祁钰眉头微微一皱,放下小皇太子道:“万侍好生带着太子,随朕走走。”

万贞与朱祁钰虽然以前认识,但那是市井之交,而今两人身份变化,她摸不清这位故人究竟是什么心态,更不敢仗着从前的情分而举动失礼。在面对新皇时恭谨守礼,全当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他。

朱祁钰下了御座,摆手示意侍从离远些,抬脚进了奉天殿。

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其实就是后世的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只不过由于它是火灾毁后重修的,比不得原来华丽富贵。朱祁钰进了大殿,慢慢地绕着殿堂踱了一圈,叹道:“如画江山,亿兆黎民,若是一朝沦陷,落入异族之手。朕便是千古罪人,亡国之君!贞儿,朕心里其实怕得很。”

万贞恭声道:“陛下执掌中原,据有山川雄关之险,守百年帝都之坚;更重要的是国朝有数十年累积,人心所向,英才层出不穷,此乃天命气运所钟。瓦刺兵锋再利,终究只是漠北苦寒之地出来的一伙强盗,难以持久。奴觉得陛下此时登基,虽然危机四伏,但却是真正可以奠定一世功业,名垂青史的明君英主的开端。”

朱祁钰忍不住哈哈大笑,指着她道:“行了,行了!别在我面前称奴呼婢的,听起来就别扭。我们相识于市井,虽说身份变化让人有点奇怪,但贫困之交不可忘。我是叫你过来说话,又不是让你来君臣奏对的!”

他这一笑,万贞才觉得有了点儿熟悉的感觉,虽然不敢放肆,但心里却稍微松了口气,弯腰道:“能在市井中认识陛下,奴……我万分荣幸。陛下贵为天子,不忘旧交,那是陛下有至诚君子之风。”

朱祁钰叹了口气,有些兴味索然的道:“这会儿又没有外人,你这礼来礼去的烦死了!放心罢,我知道你这人谨慎,不会在人前叫你为难的。”

万贞略带歉然的看了他一眼,摸摸小皇太子的脑袋,道:“太子殿下年龄尚幼,还不懂怎么有选择的学习。我既然得太后娘娘信任,做了太子侍长,不说能言传身教,至起码不能胡作非为,把人引坏了。”

她这时候的神态比刚才就自如多了,朱祁钰也放松了些,一撩龙袍就在御座前的丹阶上坐了下来,问她:“如今京师人心惶惶,兵力空虚,朝臣都有不少想要南逃,说真的,你觉得这仗能打吗?”

万贞想了又想,她的历史知识来源本就限于初中高中课本学过的考点,再加上时间冲刷,还能有几件特别重大的历史事件的印象就不错了,哪能想出这仗能不能打?但在宫外办了几年外差,对民间风议的了解,还是让她觉得这仗应该是能打的:“陛下,您也是在民间游玩过,自然明白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对瓦刺那边的人抱着什么心态的。您想啊,瓦刺说起来是元蒙之后,但在老百姓看来,基本就是家门口一群时不时要来讨点东西走的叫花子。心目中的叫花子要进屋里抢自家的东西,做自己的主人,京师的老百姓能服气?现在他们被边关新败,上皇被俘的消息吓呆了,当然害怕,可只要缓过这阵劲了,他们是肯定要反抗的。”

朱祁钰被她这话逗笑了,他这两年时常混迹市井,万贞说的东西他基本也认同,沉吟着道:“不错,京师的老百姓傲着呢!就他们那心气劲儿,让他们跟一向看不起的人低头,恐怕真不容易。若真让京师军民缓过这口气来,只怕他们反抗瓦刺入侵的心,会比很多朝臣都坚定……民心可用,但在用民心之前,要把满朝文武这股心劲儿也激出来才好。”

他用杀头的名头吓住了南迁派,但这些人不敢提南迁,不等于他们就有迎战的心劲。朱祁钰轻轻地拍了拍汉白玉栏,喃道:“如今保卫北京,独缺一个总掌全局,激发群臣心气的中流砥柱。王直?高谷?陈循……”

他把够资历的老臣都念了一遍,却又都觉得不满意,最后犹豫着落在一个人的名字上:“于谦?恐怕也不行,文臣,没统过兵啊!”

万贞对这些朝臣全然无感,但这个名字却是熟悉的,脱口问:“是‘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于谦?”

第七十二章 江山社稷托付

《石灰吟》小学课本上就有,而且作者不光止诗是这么写的,人也是这么做的。饶是万贞没有多少政治概念,听到这个名字,念到这首诗,想到自己竟然能亲眼目睹这样的历史名臣,都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朱祁钰对她也算是相当了解了,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对于谦是发自于心的尊崇,有些稀奇的道:“是这位,你认识?”

万贞回答:“只读过他的诗,不认识这个人。然而读完此诗,让人心情激荡,只觉英风烈烈,千古之下犹唱绝响。不知这位诗人品格性情,与诗相符否?”

朱祁钰笑道:“人品与诗名相当,当初王振当权的时候,满朝文武不向他送礼的人很少,只有于谦没有。王振一怒之下找借口将他下了大狱,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又放了出来。”

说完这句,他沉默片刻,自语道:“眼下之局,人心胆气,重过兵仗甲胄,正需这等铁骨铮臣,烈烈英风!没领过兵算什么?我信这个人!”

说着他大步走出奉天殿,直下丹墀,高声叫道:“于谦!”

于谦时任兵部侍郎,但兵部尚书邝埜随正统皇帝亲征,已经在土木堡之变中失陷。于谦便是兵部目前最大的官员,站位虽然比王直等人稍稍落后些,但也在御座近处。

朱祁钰一唤,他便执笏出列,躬身应答:“臣在此!”

朱祁钰肃然道:“朕命你升任尚书,执掌北京防卫,迎战也先!”

升任一部尚书,按理应该由阁臣经过廷推,才由皇帝下旨任命。然而在这非常时刻,连主掌官员升迁的吏部尚书王直也并无二话,默认了代皇帝的命令。

朱祁钰大步走下丹陛,扶住于谦准备行礼的臂膀,沉声道:“爱卿!这不是富贵荣华,而是千钧重任!朕将江山社稷,家园百姓,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你了!”

他这番话说出来情真意切,诸臣都不由动容。于谦也没有虚礼推让,昂然回答:“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小太子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下面的君臣对答,忽然抬头问万贞:“贞儿,我们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很多人都想要南迁?”

万贞怔了怔,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小太子这两天可能被肃穆悲伤的气氛压制住了小孩子活泼爱动的天性,所以表现得沉稳。但并不是他真正的理解了四周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南迁这样的话题,他要好久才提起好奇心来探问究竟。

对一个本来就与父亲见面时间少的皇子来说,恐怕他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父亲长时间不见,叔父却代替了父亲,坐上了御座,意味着什么。

万贞沉默片刻,低声道:“因为他们觉得北京现在太危险,怕坏人会打进城来,杀人抢劫。”

小太子又问:“那南京就没有坏人杀人抢劫吗?”

万贞点头,又摇头:“虽然南京现在不怕坏人,但也保不定以后没有。而且那地方会消磨人的志气,对于国家来说,南迁是没有好处的。”

小太子若有所悟:“可是对人来说,南迁是有好处的吧?”

这个问题说来简单,但要全面解答,却不是一两句话的事。何况小太子还小,复杂的答案他也理解不了。万贞想了又想,道:“要说好处,只能说有些人南迁后,就不怕坏人会杀他,安全些吧。”

小太子不再说话,安静的拉着她的手站着看下面的群臣退朝散去。

朱祁钰目前还没有正式登基,后宫住的仍是正统皇帝的后妃。叔嫂有别他不能入后宫,散朝后便直接回了奉天殿。

小太子等他上来,便快步小跑了过去,拉住他的手仰头问:“皇叔,你会去南京吗?”

得了御座,便由不得人多疑。小太子问的话没有任何人教导,但朱祁钰却忍不住目带询问的看了眼万贞。

万贞明白他的意思,摇头道:“太子殿下想是听人议论多了,所以有此一问。”

小太子没等到他回答,便晃了晃他的胳膊,奶声奶气的问:“要是皇叔去南京,把贞儿也带去好不好?”

万贞想不到小太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惊愕无比。朱祁钰也忍不住吃惊,挥手示意侍从退开,才问:“为什么要带贞儿去南京?”

小太子努力瞪大眼睛,想摆出严肃的表情,说:“因为南京安全,没有杀人抢劫的坏人。”

朱祁钰微微皱眉,又问:“那你去不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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