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知县慢慢说道:“此外,本官会派人到城何家调查,若是你们谁说了谎,方才的夹棍与板子,只是最起码的”。
听说知县要去何家调查此事,底下又是一阵骚动:这么多年来,县衙的人可从来不敢去何家,尤其是打着‘查案’的名头。
何家是城第一大户,除了家族人多势众外,名下产业甚多:酒楼、客栈、布行,养马只是其一部分。
至于这何家的来头,听说除了知府衙门有相当可靠的亲戚外,在京城也有门路,不是一般人敢惹的,连同吕知县这个正七品的朝廷命官在内。
这么多年,吕知县敢怒不敢言,城不少人对何家威严的忌惮,远远超过对他这个知县。
拿才关闭城门的事儿来说,告示发出才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何家有人来县衙,说是要出城,请县衙行个方便。
这哪里是行个方便,分明是无视吕知县的存在嘛。
“不管他何家是谁,也不管何家背后之人是谁,只要有证据,铁的证据,不怕将他押入大牢,而且要彻底法办”。
这是仲逸之前向他说过的,吕知县听完后觉得全身的毛孔都大了不少,一种通风通气的感觉:仲大人所说的找个法办,在他看来是杀头。
当然,前提是要找出何家与那几桩命案的关系。
“这么干”。
吕知县暗暗为自己打气:“反正我是不指望再进一步了,那怕是死在这个知县任,也要将何家彻底扳倒”。
说来也是,当初走马任,做了知县后,吕知县还是打算大干一番的,结果偏偏遇到了何家,真是倒了血霉了。
是你先惹我的,怎么碰到了一起呢?
谁倒霉还不一定,不过这次吕知县决定:要动动这个硬茬儿了……
这时,有人喊冤道:“大人,这么长时间了,有的我们也记不清了”。
吕知县笑道:“你们不是每次都有记录吗?清单呢?再说了,你们收银子的时候,怎么不会忘呢?”。
唏嘘……
“都听好了,此事没了结之前,城门会继续关闭,除非有县衙特许,任何不得随意进出城,若是谁想逃出去,休怪本县无情、王法无情”。
至此,吕知县起身道:“城北还有一块闲置地,闲着也是闲着,之前修建留下的砖石、栅栏还在,本县决定:在那里养马”。
这么一说,好多人又兴奋起来,仿佛忘了之前的疼痛,还有接下来的要轮流来县衙的窘态。
从来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天大的事儿,只要发生在别人头,那都不是事儿。
仲逸来县衙的消息,只有衙役们和那些才被押进大牢的算命先生知道,在别人看来:吕知县真要动城何家,还是有些‘吃力’的。
这么多年来,县衙鲜有这么大的动作,又是抓人,又是刑的。
看来,吕知县这次也是痛下决心了。
这场戏,还在后头呢。
一种‘复仇’之心顿时萌生,这在堂下每个人的心都是一样的盘算:你吕知县也是在我们这些人身耍耍威风,有准去动何家,倒是让你有去无回。
之前的那个知县,不是活生生的例子?
堂下之人虽不敢明说,但通过眼神的交流不难看出:若是你吕知县灰溜溜的出了迁安县,我们可不会给你送行的,那怕是一碗茶水,也没有。
知县要在城北那块闲置地养马,正是县衙与何家‘开战’的畜牧,我们拭目以待吧。
“知县大人,既然是这样,我们该留下的留下,该回去的也暂时先回了,明日我们会轮流来县衙做记录,知县大人还要忙于公务,……不打搅了”。
底下人说了一通,为首之人再次拜道:“请知县大人放心,我们绝不会离开城半步,如今城门紧闭,我们可不像人家何家那样:可以进出自由……”。
‘放肆,掌嘴……’。
一侧的衙役领班立刻喝道:“休得胡言乱语,方才那顿板子,还没有吃够?忘了?”。
‘小民口误、口误’。
堂下那些人相互搀扶着、退步着,连连点头,心却转悲为喜:等着看吧……
“将留守的郎和药铺掌柜、伙计带下去”。
吕知县淡淡说道:“你们,也下去用些饭菜吧,今晚都算本县的……”。
这么一刹那,底下不少衙役纷纷抬头望着他们的知县,心却皆不是滋味。
肚确实空空如也,但方才吕知县那番话,说到了大家心窝子里。
‘我们知县大人受委屈了、县衙受委屈了……’。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知县都是如此,那作为常年在这里的衙役,又能好到那里?
“大人,我们与何家干吧,弟兄们万死不辞”。
衙役领班说了一句,其他人纷纷点头表态。
心头一热,吕知县欲言又止。
片刻之后,他轻轻挥挥手:“你们的心意本县知道了,先下去吧”。
众人临出门之际,吕知县特意说了一句:“对了,明日我们在城北养马的事儿,一定要搞得红红火火的,多弄些马匹来……”。
众人连连回应:绝不让大人失望……
大堂再次安静下来,吕知县独自一人在那里发呆。
这些人回去后,方才在县衙发生的事儿,会说的满城风雨。
明日,一旦在城北开始准备养马的消息传来,何家必有所动。
那么,马匹又会患什么病呢?
闹鬼,又要从何闹起?
开弓没有回头箭,县衙再也无法安静了。
“仲大人,那些算命的怎么办?这么关着、饿着”。
见仲逸从里堂走了出来,吕知县急忙迎了去。
仲逸示意他落座,而后微微笑道:“这才饿了多久?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明日再说吧”。
吕知县连连点头: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