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柳鹏可是跟他们说过,他这段到上海来,是为了收购蚕茧的事情与人起了争执,在莱州那边闹出了人命案子,结果事情闹得太大,登州府的陶知府让他出来避避风,所以他就带着这一千五百担山蚕茧南下。
最初黄家兄弟并没把柳鹏的话往心里去,但是这些血迹与兵器的残骸却在提醒了他们,孟尝君、信陵君在历史上的事迹并不仅仅是一诺万金,人家还是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人物,家里不但有金山银山,还养着无数死士,手上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柳鹏想必也是这样的大人物。
他们甚至猜出了这批带血山蚕茧的来历,但是黄氏兄弟这几年手头一直很紧,他们很难拒绝柳鹏的好意,更没有与柳鹏作对的勇气,他们唯一能作的事情,就是尽力把柳鹏交代的事情交好。
为了德蒙斯的事情,他们可是反复催了徐光启好几次,终于让徐光启出面把这位他口中的异端、骗子、无耻之徒请了过来:“这一位就是徐太史说的那位德蒙斯先生,一位资深的佛兰西国引航员!”
柳鹏看了一眼德蒙斯,德蒙斯给他的第一印象出乎于柳鹏的意料之外。
这是一位真正的欧洲绅士!
柳鹏之所以作出这样的判断,或许是徐光启给他灌输了太多德蒙斯的不良印象,柳鹏本来以为德蒙斯即使不是一个酒鬼就是十足的赌棍,即使形象好点,也是一个欧洲来的无赖水手,整天拿着酒瓶子醉酗酗。。
但是出现在柳鹏面前却是一个真正的欧洲绅士,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却十分整洁的军装,整个人却流露着一种学者的气质,他从容摘下了礼帽向柳鹏用汉语致敬:“你好,尊贵的柳先生,海军指挥使德蒙斯向你致敬!”
海军指挥使?柳鹏估计着德蒙斯话里的意思实际是“海军上校”或是“海军中校”、“海军少校”之类的头衔,只是这位德斯蒙先生虽然来中国才两年多,说话的时间还总卷舌头,但是跟他交流起来并没有任何阻碍。
“你好!”柳鹏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是柳鹏,中国山东的一位政府官员,也是一支地方部队的统帅,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现在需要雇佣一位海员,他应当能熟悉使用航海仪器并能在海上通过观测太阳与星星来进行定位,并把我的商船从迷雾之中带到我想去的任何贸易港?您是我想需要的水手吗?”
德蒙斯很有礼貌,但是他的笑容也很热情:“您好,我是您能找到最合适的对象,您放心,我会使用六分仪、罗盘和其它你见过听说过甚至没见过甚至是没听说过的航海仪器,不管是制图还是航海定位甚至是炮术,我都有着多年的经验,没有人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了!”
很显然,德蒙斯也很迫切地需要这个位置,他这次失业已经快半年时间,在上海飘泊的这段时间,因为失去了江南天主教会的支持,他的生活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欧洲人在上海这个地方是少之又少的存在,虽然因为是港口城市,德蒙斯才受到很多绅士的保护,没在第一时间被驱逐出境,但是他仍然找不到官方发给的证件或是其它证明,甚至连中国人最需要的铺保都也弄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德蒙斯只能不体面地靠打零工维持着自己的生计,为了维持自己的生计,他不得不与一些中国商人整天混在一起,甚至说了不少心里话,闯出了不少祸事,为此还大大得罪了天主教会。
而现在柳鹏向他提供的这个机会,却让德蒙斯看到重返上层社会的希望,柳鹏很快就询问起德蒙斯的来历道:“我需要知道你的履历,我已经听说了天主教会对你的指责,他们说你是一个滥竽充数的引航员,甚至说你根本不值一年四百两银子,德蒙斯,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德蒙斯骄傲地站了起来,他告诉柳鹏:“阁下,我是您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我可以用我的履历来证明我的能力。”
德蒙斯上尉,或者说现在以“海军上校德蒙斯”自居的这个人,一五七三年出生在意大利,但是他的父母都是法国人,一对信奉胡诺格教教派的商人夫妇。
他的家庭原本是十分富足的,家里的财产可以让德蒙斯过上两辈子体面人的生活,不至于在这个年纪还要到远东冒险,但是因为卷入宗教战争的原因,他们的财产在一五七二年的圣巴托罗缪惨案毁于一旦,甚至连他们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证,接着他们被迫流亡到意大利南部的威尼斯和佛罗伦萨,并生下了年轻的德蒙斯。
为了维持生计,这对夫妇在意大利的许多城邦之国飘泊避难,不过虽然家道中落,但是德蒙斯在意大利仍然接受了高质量的教育,代价是他的家庭为他的教育处于破产的边缘。
为了找回昔日的荣光,也为了复仇,年轻的德蒙斯跟随着亨利四世的脚步回到了法国,并跟随亨利四世返回了巴黎,还亲眼看到亨利四世改宗天主教,并颁布南特赫令让胡格诺教徒在法国恢复了合法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