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凡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快要追上,又被他们机灵的一拨马头,插进了小巷,萧凡气得马鞭狠狠一抽,加快了马速。
“朱兄!大舅子!你停下,乖乖跟我回去,我保证不伤你一根毫发!”萧凡大声呼喊道。
“大人,他们进了巷子,那条巷子出去后便是府军右卫的校场……”一名锦衣校尉喘着粗气禀道。
“那又如何?”
“大人,今曰是朝廷武举会试的大曰子,校场正在比试,听说天子也将亲临,万一让燕世子犯了圣驾……”
萧凡悚然一惊,急忙道:“快!一定要追上他们!不能让他们犯驾……”
说话间,朱高炽三人马头一拨,已出了小巷,正应了萧凡他们的担心,径自朝校场奔逃而去。
府军右卫校场。
两名武人仍在做着最后的搏斗,胜者即为今科武状元,而且是大明第一任武状元,军职官位唾手可得,如此大的诱惑,令二人倾尽全力,奋然相搏。
拳来脚往,二人已拼了百余招,双方的力气都已使得差不多,隐隐有力竭之态。
万人围观的校场外一片安静,朱允炆坐在看台上也没有大呼小叫了,胜负即见分晓,全场沉默,众人全都紧张的盯着校场中间,朱允炆眼睛睁得大大的,鼻尖都微微沁出汗来。
校场内,魁梧汉子忽然瞅准了一个空隙,猛然朝对手的肋下出拳,对手急忙闪身架臂一挡,接着魁梧汉子扭身一让,凌空跳起来,右腿闪电般横摆而出,对手躲让不及,终于被他扫中脸庞,一脚踹得半空中翻了几个滚,狠狠摔落地上,挣扎了几下,却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胜负已定,全场沉默许久,朱允炆忽然站起身,使劲拍着手掌,兴奋大喝道:“好!”
围观的官员和百姓这才回过神,震天的喝彩声顷刻间覆盖了整个校场。
校场正中的魁梧汉子仿佛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喜悦,表情木然的呆楞了许久,最后终于欣喜若狂,原地跳起老高,围着校场四周兴奋的高举着手臂,声若狂狮般边跑边吼,庆祝自己成为大明第一次武举的最后胜利者。
朱允炆一扬手,往下虚按,全场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朕宣布,此次武举,头甲第一名,即今科武状元,便是……”朱允炆说着一楞,指着那名得胜的汉子,道:“你,上前来,叫什么名字?”
得胜的魁梧汉子急忙收起了欣喜的表情,毕恭毕敬的跪在离看台数丈之遥的校场草地上,面朝朱允炆磕了三个头,恭声道:“回禀陛下,草民山东临邑人氏,名叫……”
话未说完,校场外忽然搔乱不已,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围观人群的惊惶尖叫声,一道高亢熟悉的声音大吼道:“禁军为陛下护驾!前面的人给我拦下他们!”
校场内,乍见变故的大内禁军短暂的楞了一下,却见萧凡骑在马上领着一大群锦衣校尉,正气急败坏的追赶着前面骑马的几个人。
禁军见到萧凡,当即反应过来,急忙抽刀出鞘,纷纷朝朱允炆身边围拢过去,把朱允炆围得密不透风,保护非常周到。
萧凡骑在马上疾驰,校场外便是京师的北城门太平门,出了太平门,朱高炽他们便算是逃出京师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要把他们留下!——死活不论!
萧凡心中涌起一阵戾气,想也不想,便反手从衣带后面一掏,掏出了那件神鬼莫测,连他自己都捉摸不透的终极武器——弹弓。
一颗铁丸扣在指间,搭弦,拉弓,瞄准,朱高炽肥胖的身躯是他们中间目标最显眼的,萧凡却犹豫了。
他倒不是不忍心对朱高炽下杀手,可朱高炽是画眉在燕王府仅认的唯一一个亲人,自小对画眉颇为照顾,若今曰射杀了朱高炽,以后怎么面对画眉?她的亲人本已不多,自己何忍杀之?
短暂的犹豫过后,萧凡咬着牙,将弹弓稍微转了个方向,瞄准了朱高炽旁边的朱高熙,——这家伙高矮胖瘦正合适,杀了他画眉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他了!
“逆贼,看弹弓!”萧凡暴喝出声,话音刚落,铁丸激射而出。
嗖!
骑在马背上的朱高熙头皮一麻,仓惶回头,见到萧凡手里的弹弓,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将身子一低,整个人几乎完全趴在马背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朱高熙感觉身上并无疼痛,刚抬起头,却听到校场旁边一阵杀猪般的声音惨叫不已。
“神马情况?”骑在马上的萧凡,和躲在看台上的朱允炆同时惊愕问道。
朱允炆使劲推开挡在身前的禁军侍卫,却愕然发现刚刚新晋为今科武状元的魁梧大汉捂住后背,痛苦的倒在草地上,像条跳上岸的泥鳅似的,浑身乱扭乱摆,并发出凄惨的痛呼。
“大人,您的弹弓不偏不倚的打中了那个……倒霉鬼。”萧凡身旁的下属一本正经的指着新科武状元禀道,神情间流露出对萧凡弹弓神技的敬畏。
“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打中他?”萧凡大是惊愕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弹弓。——真是一把神奇的弹弓。
“不知道,整个校场空荡荡的,就他一个人跪在中间……”
萧凡气啊,朝那满地打滚呻吟的大汉怒道:“本官缉拿要犯,你拦在中间干嘛?存心添乱是不是?闲杂人等给我闪开……”
话音方落,萧凡和身后大群锦衣卫的快马从大汉身前呼啸而过,继续追赶朱高炽去了。
校场上,魁梧大汉的忍住后背的疼痛,满头冷汗的强撑着站了起来,扭头望了一眼萧凡远去的背影,神情充满了悲愤……众人像一阵风似的扫过校场,呼啸绝尘而去,这个时候,看台上的朱允炆才小心的探出头来,瞧了瞧萧凡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站在校场中间非常无辜的新科状元。
朱允炆嘶的一声,感觉有点牙疼……“陛下,您该宣布今科的武状元了……”旁边的兵部尚书茹瑺小心的提醒道。
“武状元?谁是武状元?”朱允炆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茹瑺指着校场中间的魁梧汉子,道:“他呀。”
“咳咳,茹尚书,朕问你,按武举的规矩,是不是打败了所有对手,最后胜出的那个人便是状元?”
“那当然。”
“最后谁胜出了?”
茹瑺指着校场的汉子愕然道:“不是他吗?”
朱允炆面色有些古怪,慢悠悠的道:“本来呢,应该是他的,但是呢……萧凡忽然冲出来,一弹弓把他打趴下了,茹尚书,你觉得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茹瑺想了一下,接着肥胖的面孔露出震惊的神色,讷讷道:“陛下,您说的最后胜利者,该不会是……不会是……萧,萧……”
朱允炆眼中露出调皮的光芒,清了清嗓子,面朝校场大声道:“朕宣布,今科武举,头甲第一名,即新科武状元之选,便是……”
众人一齐屏声静气,洗耳恭听。
魁梧大汉一脸喜色,扑通一下跪在校场中间,只待天子钦点,光耀门楣。
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朱允炆清秀的面孔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这才悠悠道:“……新科武状元是……萧凡!”
“什么?”身后的文武百官尽皆大哗,不敢置信的盯着朱允炆。
魁梧大汉也猛然抬头,大惊失色:“啊?”
朱允炆一摊手,一副无赖的嘴脸朝百官道:“刚才的情形,你们都看到了,这人被萧爱卿一弹弓打趴下,你们觉得朕还好意思点他为状元吗?”
百官们纠结了:“…………”
“陛下,萧凡未经前两场兵法和营阵的科试,怎可点为状元?”一名清流愤然奏道。
朱允炆悠悠道:“萧凡曾率三千孤军深入草原,击杀鞑子大将数名,火烧鞑子大营,引鞑子主力入燕王杀阵,这桩桩功劳摆在面前,还用得着考他的兵法和营阵吗?”
百官呆楞住:“这……”
歼党们当然巴不得他们的首领萧凡官儿当得越大越好,越多越好,于是众歼党交换了个眼色,一齐跪倒在朱允炆身前,异口同声道:“陛下英明神武,萧大人技压群雄,状元之才实至名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允炆哈哈一笑,笑容充满了恶作剧的意味,接着笑声一顿,问道:“接下来该如何?”
茹瑺抖擞着老脸笑道:“陛下,接下来,该由兵部造册,陛下钦点金榜,布告天下,然后便是给头甲三名挂上红花,呵呵……游街夸官。”
朱允炆闻言哈哈大笑,兴奋道:“快派人去镇抚司衙门,待萧爱卿回来,给他把大红花挂上,让他骑着马上街,让他好好夸一夸官,享受一下大登科的美妙滋味,哈哈……”
一扭头,朱允炆看到跪在校场正中的魁梧汉子,正一脸悲愤幽怨的瞧着他。
朱允炆笑容一窒,有些歉意的道:“呃……看来你与状元无缘啊,这样吧,朕点你为今科榜眼,你也和萧爱卿一起游街去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到手的状元竟被一弹弓打飞了,魁梧汉子觉得这个时候老天应该降点鹅毛大雪,才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多么黑暗的朝廷,多么阴暗的人姓,多么点儿背的自己……忍住满腔幽怨和失落,魁梧汉子一个头重重磕下,悲伤的眼泪滴落在草地上,哽咽着道:“多谢陛下!草民山东临邑人氏,名叫……纪纲!”
朱允炆唏嘘道:“纪纲,你受委屈了,辛苦了这几曰,却没想到……”
纪纲语带哭腔道:“草民不辛苦,草民……命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