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逢时听着整个屋子里连绵不绝的算盘声,他端起手下递来的茗茶,看向下手有些坐如针毡,表情阴晴不定的陶朗先,突然问道:“为何整个山东没有看见官吏们组织百姓兴建水利打井蓄水?”
方逢时言语之中,不乏带有呵斥的语气。
因为作为主管一省民生的封疆大吏,居然连最基本的水利都能遗漏,这不符合常理。
听见方逢时这般询问,陶朗先官服衣袖下的右手不禁攥出了几分汗液,面露凝重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随着奴儿干都司的平复,倭洲朝鲜的扩土,到处都缺少移民,而我们山东就从未了输出移民的人口之地,根据地方官吏的汇报,我们山东在这两年足足少了十分之三的百姓……”
“这和你没有兴建水利有什么关系?因为少人就放任不管?”方逢时有些不悦,觉得陶朗先在这里左顾他言。
陶朗先见方逢时语气有些不善,于是连忙解释道:“钦差大人误会了,请听下官说完,因为山东百姓大量的输出,致使本地的劳役加重,山东的百姓也不知为何,现在一听见官服要阻止干活,就感觉惶恐,说什么都不愿意去。”
“而其中更有甚者,一定逼急了,他们干脆举家直接移民……”
眼下反正朝廷鼓励移民,此处老子干的不爽,大不了冒死举家移民至奴儿干都司!
现在坊间皆有传闻,奴儿干都司的汉人移民不知道有多舒服,有朝廷为他们建的木屋当家,前五年还有三年能够免除赋税,后两年更是减半,而且没开垦十亩荒田,就能留下一亩自种,这种好事谁不眼红?
陶朗先说完,偷偷观察着方逢时的表情,见他只是微微皱眉,却没有提出质疑后,不禁松了口气。
其实陶朗先并不知道的是,方逢时的心中要远比表面要沸腾。
此时的方逢时恨不得指着陶朗先的鼻子喝骂他,是不是将老夫当做傻子糊弄!
眼下大明并不缺钱粮,从倭洲运往的白银、以及朝鲜辽东的大量铁矿铜矿,还有安南的铜矿。
无一不在表明,只要你给钱,还怕没人干活?
更何况因为山东临近北直隶,倭洲朝鲜的俘虏,也有大批量的供给山东地方,这怎么还会缺人?
方逢时虽然满腹质疑,面上却仍不动神色的问道:“水利无人暂且不说,那本官且问你,今年大雪推迟,眼看着春满花开即将春耕,为何你至今还没放粮?”
方逢时可是曾在广东时任兵备使时,亲自下田耕种过一段时间,沿路看见草根树皮都几乎不可寻见时,就已经明白,眼下山东的百姓已经濒临饿死之境,再不放粮恐怕天灾人祸齐至,又生山西旧事!
面对方逢时的质问,陶朗先心中一紧,面露苦笑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早在月旬前本官就已经吩咐下面的官吏开仓放粮,可前来排队的百姓实在是太多,因为队伍太长,从而引发了械斗冲突,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下面的刑房就已经处理了二百多名尸体,以及一百五十几名参与人员。”
“好好的朝廷善政变成了恶事,这实非本官愿意看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