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说:“霍其情没有告诉过你?所谓流光扇,不过是从他身上斩下的尾鳍。白骨珊瑚笛,便是取了他一截椎骨。鲛人珠是鲛人心魂安放之所,而寒阎扳指……”
城主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有些怅然:“这个扳指,不过是他当年送我的小玩意儿,从江底沉船中捞出的旧物,后来便用来放置他的内力,好为我所用。”
大魔头从不知道,父亲要他寻回的那些旧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以为那或许是曾经属于魔教的旧物,被武林盟夺走,才让父亲心心念念那么多年。
可原来,那些被中原武林敬仰尊崇的神器们,居然只是从一个魔头身上,取骨掏心,骗取而来。
大魔头痛得声音嘶哑,低低地自语:“我小时候……很好奇……我不知道我的父亲,为什么总是坐在轮椅上。他说……他当年愚笨,落入仇人陷阱,受伤之后,下肢便无法动弹了……”
他总是不懂父亲,他觉得他的父亲疯狂暴戾不可理喻,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让自己活得像鬼一样狰狞。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是他的父亲,被骗了,被伤了心。
城主柔声说:“霍厉,告诉我,霍其情隐藏在何处?他准备如何报复我?你说出来,我就让你活下去。”
大魔头捂着剧痛的小腹,闭着眼睛痛苦地要颤抖着:“霍其情……他死了……”
城主说:“胡说,我亲手把鲛人珠从他胸中剖出来,他都没有死。鲛人长生不死,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大魔头喃喃道:“他死了……”
城主耐性用尽了,狠狠把大魔头摔到墙上,抽出下属的剑一剑刺穿了大魔头的肩膀,怒道:“和我说这些没意义,霍其情在哪里!”
大魔头轻声说:“他死了……”
霍其情死了。
在大魔头的记忆中,霍其情总是疯疯癫癫的,让他觉得害怕又厌恶。
只有霍其情快死的时候,用削瘦的冰冷手指抚过他的脸,喃喃地说:“我恨你。”
霍其情说的是“我恨你”,却是大魔头生平第一次,在霍其情身上看见除了仇恨之外的其他情绪。
所以他记住了霍其情死时的样子,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大魔头看着天空,看着城主高大的身影,看着城主手上熠熠生辉的扳指,看着落下的剑锋,轻声说:“霍其情……死了……”
城主暴怒着,要一剑斩断大魔头的头颅:“闭嘴!!!!”
可那一剑还没落下,忽然一道寒光飞来,击断了城主手中的长剑。
城主皱眉。
这天下,还没人能断他冰刃。
大魔头彻底昏死过去,他躺在阳光照耀的石墙旁,身下一滩鲜血,缓缓淌开。
城主暴怒,目光更加阴戾,冰冷可怖地看着那个断他兵刃的少年。
少年抬手,刚才被他扔向远处的长剑乖巧地凭空回到他掌心里。
城主冷冷地说:“你是谁?”
少年说:“天云门后人崇毅,请教燕城主朔风剑法。”
城主轻轻笑了。
他心中烦躁至极,也暴怒至极。
霍其情养了个什么东西,竟是宁愿去死,也不肯说出他的下落!
城墙下的武林盟还在叫嚣,要他交出魔头,还武林一个公义。
城主冷冷地看着手上的扳指,那玉料太一般,还有些碎裂的痕迹。
三十年前的熙越江,水清浪浅,他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剑客,在江边喝酒,去船上看云。
有一天,熙越江上游忽遇几百里暴雨倾盆,水流一夜间顺江而下,掀翻了他的小船。
狂风大浪之中,他遇见了一个人,或者说一条鱼。
总是风平浪静的熙越江里,住着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鲛人。
鲛人说自己叫霍其情,是鲛人皇族之后,当年鲛人北迁,中途遭遇战火,误入支流,被困于此,再也回不了北海极处。
后来两人有了情愫,他送了霍其情一枚玉佩,霍其情便跑到熙越江深处,从一座沉船中找了一枚玉扳指还赠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