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再打一会儿就回去。”
才十点,客厅电视机里的泰剧还在演,朱晨看得正过瘾,程溪不敢贸然说要出去,只好说:“那你早点回家,别淋感冒了。”
“嗯。”
孟平川看她语气失落,怕她多想,补了句:“没事,哪次晴天再带你出来打球。”
“好的呀!”程溪雀跃的语气一出口,便立即有些懊恼的摸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嘟囔:“我怎么这么好哄啊……”
孟平川浅笑,“傻呗。”
程溪耍赖,“你老说我傻,我不听这个了。”
“那你想听什么?”
孟平川走过去,从纺织厂的仓库里拿了个球出来,球上有落灰,一沾到雨就黏糊了,孟平川随手拍几下,舒服了。
“你说呢?”程溪不经意扯下一片茉莉花的叶子,心疼地皱紧眉头,小情绪跟龙卷风一样说来就来,“你知道的。”
“比如呢?”
程溪不假思索,“比如……我喜欢你啊这种。”
“谁喜欢你了,傻姑娘讨人嫌……”
“我……”
孟平川把衣服脱了,丢在仓库门边干净地方,“好了,我打球,回去再给你打电话。”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程溪急着补一句,“不许跟陌生人打球,尤其是女生。”
“说不准。”
程溪闷哼,“……不行。”
“听话,自己先玩一会儿。”
“那好吧。”
……
挂了电话。
孟平川好一会儿没动作,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篮球场,思绪被拉回到十几年前为了打篮球而逃课的自己身上。
那会儿他没什么爱好,村儿里同他一道长大的男孩子喜欢往影像店跑,跟老板磨蹭半天才半价借到碟片,课上眉飞色舞的传纸条,到孟平川手里就一句话:放学去我三婶儿家,有好东西看。
不用想也知道是看什么。
晴天,孟平川通常是不去的。
他会独自找个空地打球,不需要玩伴,不带丝毫胜负欲,只单纯的以自己热爱的方式来虚度时光。偶尔也有女同学放学寻摸过去,害羞的只敢遥遥看一眼,装作是路过。
也有胆大的,染了一头红发,冲他扬着脸骄傲的说:“老娘看上你了!你跟不跟我好?”
“我认识你?”
这是孟平川最常规的回答。
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甚至给人强盛的压迫感。
不论对方高矮胖瘦,一旦有人打扰,他便立即停下,从书包里把裹成一团的校服拉扯出来,不管正反,随意往自己肩上一搭,边走边在手上转球。
不可一世的样子特欠抽,可偏偏中学时代的女孩子都买账。
一次,他跟好哥们方初躲在家里看片儿,窗外绿树阴浓夏日长,梅子在雨中逐鹿,突然窗户玻璃被啪嗒一声敲响。
孟平川起身去看,窗户还没打开,老式的铁窗就被人用大石块砸了个稀巴烂,叮叮当当的落着碎玻璃渣,跟溅在绿阴幽草上的水声合奏。孟平川看傻了眼。
楼下还是当日篮球场上的红发女孩。
她浑身淋雨,仰着头笑得打颤,扯着嗓子大喊:“孟平川!我操/你大爷!让你不喜欢我!”
孟平川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方初年少时是个敦实的矮冬瓜,除了嘴上特厉害,一般打架都是要扯后腿的,跑不快不说,还怂,对方人一多他就恨不得立刻求饶,跟孟平川当了哥们儿,完全是因为孟平川总替他扛拳头。
这次方初想下去抓那女孩赔钱。
被孟平川拦下,他无所谓的说:“算了,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方初想想也是,那会儿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打群架不逃跑就是最仗义的事情。他问孟平川,“你不喜欢她?”
孟平川点头,“不喜欢。”
方初问:“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末了又觉得不对劲,羡慕的来了句:“你喜欢的什么样儿的没有啊!可你都看不上哇!”
孟平川看了眼破洞的玻璃,一阵心烦,把靠窗的桌子收拾干净,不能沾水的放地上,拿抹布往窗台上一遍一遍的擦。
方初凑过去,撞一下他的肩:“说啊,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孟平川没认真想过这问题,但那一瞬间心里却有了笃信的答案:“笑起来特干净的。”
“哟呵,得多干净?你当是演小结巴的黎姿呢?”方初不当回事,“说白了,你就是看人家姑娘长得好不好看,扯什么笑容啊。”
“滚你……”
孟平川往雨幕深处看,“老子偏偏就喜欢那种笑得好看的。”
“我看你就是想找个操/起来爽的……”
“再胡说抽你信不信?”孟平川瞪他一眼。
“行行行,您是处/男您说了算!”
“滚蛋……”
……
后来,孟平川去当了兵,方初留在湘城当了公交车司机。
虽然联系不多,但年假方初结婚,孟平川还是到场送了礼的。
方初已然不是当初的大腹便便,他还是不高,但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有劲道,一双手臂黑得发红。
婚宴当晚,方初喝高了。
他拖着孟平川到酒店厕所,远离喧闹,躲起来抽根烟,靠在洗脸池上问孟平川:“找到媳妇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