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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尊君……姜真脑海中纷乱的思绪汇聚,停留在她随手改的话本子上,突然闪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
虽然现在她过得不痛快,但也有办法让大家一起难堪,是不是?
她退后一步,唇边带着悲悯讥讽的微笑。
那双眼睛好像在看着封离,又好像谁都没有看,只是悲叹。
封离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心里爆发出熟悉的不安。
姜真不急不慢地转身,直直跪在地上,原本就被垚英梳得松散的黑发,哗然散开,青丝披散在脸庞,挡住了发丝下的所有神情。
她跪在那个人身边边,看见那人月白色衣摆上潋滟层绮,贵不可言。
垂下的那只手骨肉停匀,指尖修长,骨节凌厉,戴着一枚很细的白玉戒指,质感冰冷。
姜真身体倾向前方,伸出双手,想要抓住那个人的指尖,却在手心真的触碰到那冰凉的戒面时心口一颤。
——怎么会?
她已经做好了被躲开的准备,毕竟那可是尊君。
瑶池之主,天命化身,甚至整个仙界都不敢直呼的那位大人,怎么可能连她一个凡人女子的手都躲不开呢?
她原本是想在尊君甩开她的手之后,卑微可怜地拉住尊君的衣摆,装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
但现在真让她抓到了尊君的手,也只能随机应变了。
姜真轻颦,也不抬头,两只手紧紧攥着那人的指尖,冰冷的手指交错在一起,引导着抚上自己的脸庞。
指间从脸庞滑落的冰冷触感,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尊君的手拢着她的脸,比她脸还大一些,像是将她的脸捧在了手里。
光滑得如同绸缎一般的黑发,柔软地倾在手心,姜真垂下视线,顿了顿,在一片惊人的死寂中温顺开口。
“尊君远见明察,为我提点,是我当年愚钝,将尊君好意错付,这些年来,日日回想。”
她眼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停留着一只被雨水打湿、短暂停留的蝴蝶,苍白的脸颊上晕染着淡淡的红色。
“如今只乞求尊君让我留在身边侍奉,哪怕是一个扫洒侍女,我也愿意。”
“其实我倾慕您……很久了。”
姜真酝酿完情绪,终于汇聚眼神,毫无准备地抬起头,举目就对上另一双浅淡的眼睛。
她所有的表情,一下子凝结在了脸上。
尊君
姜真忽然记起了她刚入仙界时,与尊君的唯一一次交集。
那时她被封离的软话哄得鬼迷心窍,陪他来了仙界,周围神仙虽然不大友善,但有封离在,其他人和她也起不了什么冲突。
直到那天,她突然被一个陌生的仙人告知,封离之上还有一位尊君。
前来告知她的仙人高高在上,倨傲地为她解释尊君的来历,好让她这愚鲁的凡人感到害怕。
瑶池为天道本源,这是仙界共识。
无论仙或神,都有自己的根脚,或是修炼飞升,或是精怪化神。
尊君是掌管瑶池的主人,谁也不知道祂的来历,也许和天道一样久远,甚至有传闻——祂已经和天道合一。
封离为天道所诞,系天生帝君,那通俗解释起来,和尊君不就是母子关系吗?
姜真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母子关系,都要怪凡间的话本子。
——凡间的话本子里不都说西王母居于瑶池。封离是帝君,封离的母亲是王母娘娘,这不正好对上了,姜真下意识地分门别类,没有半点怀疑。
傲慢的仙人讲完这些,才终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尊君要与她谈谈。
姜真情不自禁地对比了一下封离两个娘的区别。
封夫人是封离在凡间的母亲,封家的主母,当然——也不喜欢她。
封家还没落魄时,封夫人看不上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更喜欢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唐姝;
封家落魄了,封夫人就更恨她了,因为是她名义上的爹抄了封家满门。
无论如何都是错。一个婆婆似乎很难对儿子偏爱的那个女人生出好感,因此姜真觉得,尊君不待见她也是可以料到的。
果然。
尊君派人把她带到了瑶池之外,却迟迟没有见她。
带她来的仙人进去禀报半天,回来只丢给她一只纸兔子,便不再搭理她了。
姜真来仙界之后,许久不曾见过纸。
神仙们都用玉碟神识交流记录,除了个人爱好,没人会用笔墨纸砚这么麻烦的东西,她想写点什么,还得特地去寻纸。
可她手里这只兔子,就是由一张白色的纸折成,兔子被折的圆润可爱,两只耳朵竖立在头顶,鼻子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粉色的,活灵活现,也不像墨染的,可能是什么神通。
姜真认真端详着这只兔子,试图从它身上看出这位尊君想表达的含义,但这么可爱的兔子,怎么看都不像敲打她的意思。
', ' ')('正当她凝眉沉思的时候,那只兔子的嘴动了动,发出了僵硬死板,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
“姜真,莫逆天命。你与封离无未来之可能,强留仙界,徒增痛苦。”
兔子的纸瓣嘴张合着说出这句话后,眨眼间又变成了不会说话的可爱折纸,却让姜真前一秒还柔软的眉眼逐渐淡下来。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这一番先礼后兵还是让她有些黯然。
冷嘲热讽、指责打压是她早已习惯的事,姜真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将那纸兔子收好放进了梳妆匣里,免得丢失落人口舌。
令人意料的是,仿佛真的只是单纯的告知,仅此一次,尊君在敲打过她这次后,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找过她,更没有想象中的麻烦。
……但她还是对尊君一点好感也没有。
脸上冰冷的玉戒刺醒了她的迷惘,清楚地提醒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姜真眼前这个美到极致的仙人,容貌几乎到了一种慑人的地步,眉眼不抬,任由她拉着祂的手,单单只是这样站着,就将世间一切压下三分。
光是看着祂的眼睛出神了片刻,姜真的背后就已经被冷汗浸湿,神智开始混乱,甚至灼烧疼痛起来。
这并不是夸张的感受,而是实实在在的,来自力量的恐怖威压。
那双浅淡的灰色瞳孔里,仿佛藏着永无止境的混沌深渊,叫人无法看清。
那人垂下的几缕发丝,掠过她脸颊,姜真手指颤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收紧,反应过来想要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动不了了。
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一般动弹不得,花瓣穿过寂寥的风,落在姜真膝盖上,两人之间只剩下一片长久的寂静。
在凝滞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尊君动了动手指,目光从她的眼睛抚过脸庞的轮廓,再到她握着与祂相叠的那只手。
“你倾慕我?”
尊君缓缓开口,声音意外地矜贵低柔,冷静自持,没有任何愤怒和嘲弄的情绪。
祂的声音落在姜真耳朵里,不亚于一道惊雷——
这不是她跳下瑶池时,隐隐约约听到的那个声音吗?因为太过好听,她还以为是幻觉。
不对……这明明是男子的声音,姜真愕然,怎么是男子的声音?
男的!?
她骇然睁大眼,瞳孔紧缩,尊君太美了,美到她根本没去思考过他的性别,可这人说话的声音明明就是男子……
若是男子,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尊君告白,本意是想将这俩人都恶心一遍,顺便把局面打乱,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溜走。
这下真的全乱套了。
尊君抬手,指尖落在她眉间,若有若无的凉气灌进她脑门,姜真思绪一轻,霎时清醒,身体也能动了。
姜真立即站起来,因为僵硬太久,腿脚几乎没有知觉,踉跄几下没撑住,又扑通一声跪在了他身边。
这下她实在受不住狼狈,彻底埋着头不想抬起来了。
“既然如此。”尊君羽睫轻垂:“与我回瑶台。”
尊君话音刚落,刹那间,周遭陷入一片死寂,各神仙面面相觑,皆是一副惊恐的神情,谁也不敢说话。
姜真也惊诧了一瞬,这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尊君出现之后,几乎全是意外。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马上点了点头。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她被封离关回天命阁,囚禁肯定会比往日任何一次都要恐怖,说不定言拙也会被调回来,她一个凡人,在封离刻意的监视下,没有什么方法能逃出去。
错过眼前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
封离率先打破寂静,脸色阴郁着大步走向她,冷声道:“姜真,够了,回去。”
姜真腿还麻着,犹豫了一下,低下头侧过脸,借尊君挡住了自己半张脸。
她轻言细语地开口,却像是给封离的怒气火上浇油:“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不敢再纠缠帝君,让我在尊君身边思过吧。”
尊君轻笑一声,未曾言语。
封离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剑眉挑起,暗金色的瞳孔竖成一道细窄的裂痕,身边的气息强横得让人毛骨悚然,一边的神仙不寒而栗,已经纷纷退去。
姜真盯着那双熟悉的冰冷瞳孔,没有闪避。
太多次了,他们之间有过太多次这样的争执,只要她有一点离开的想法,封离软禁她的手段就会变本加厉,直到她再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可封离好像已经忘了,禁锢她的从来不是牢笼。
姜真顿了顿,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帝君。”
封离心跳停了一瞬。
姜真从未对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他还未弄清那个笑意里所包含的意思,心头已经被一种巨大的、将要失去什么东西的恐慌所笼罩。
封离面色冷然,却几乎急迫地想要抓住她的手腕,一向克制冷淡的态度一点
', ' ')('点裂开:“姜真,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别闹了。”
在人间时他未能完全渡劫就匆匆回了仙界,实力大损,但凤凰一族活不了多久了,等吸收凤凰一族的天命,他很快就能和唐姝结束婚契,也能彻底恢复实力,不必一直受制于尊君,到时候她想要天后的位置也好,回人间玩也罢,他给她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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