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从这个酒店左转出去,走六到八分钟就是BRT快线。吴圆选择地点的时候也一向谨慎,只走有监控的路线,就是怕被劫匪缠上。
以防万一,他单独出门时,身上除了身份证明、便携手机和开房的现金,什么都不会带。
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供电的城市,晚上都有可能会停电。
电梯还没有到四楼,突然降临的黑暗令他吓了一跳,紧跟着黑暗里有一只手把他捞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几乎就是几秒内,他来不及发出声音,就这样被捂住嘴,向上拖行。
这个男人的力气大的可怕,牢牢地钳住了他。
而另一个人抬起他的腿,把他托举起来。
他一边努力地想要发声,却只有唔、唔的微弱动静。
几分钟后,他不敢置信地,像个破布娃娃,从六楼的天台被人一抛而下。
这个城市的冬天很容易下雨,却不是上海那种冰冷而黏湿的雨,带着一点爽快。
这雨点打在吴圆尚在抽搐的身体上,缓慢地冲淡了他的体温。
胸腔的骨头七零八落,甚至刺穿了皮肤探出尖端。悲哀的是他还有一丝意识,甚至还能控制他的一只手,哆嗦着,摸到了就靠在旁边的、屏幕碎裂、发着亮光的手机。
屏幕还可以触动,他的手指按下了一串数字。
是打报警电话?还是打急救电话?
不,即使拨打过去,他也发不出声音。
也许等不到那边赶到,他已经断气了。
他拨出去的这串号码,令他自己都惊讶。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记的最清楚的,却是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他明明应该对那个人恨之入骨。
漫长的拨号声,仿佛进入了一个无底洞。又像一声声,来自地狱的召唤。
小圆,小圆,不是姨姨想打你,是你怎么可以不听话?
别乱说话了!你可是男孩子,你姨夫怎么会摸你屁股?
真是晦气,真是晦气!你克你爸,克你妈,那就算了,现在还来克我?
哎呦,考得这么好啊?姨姨真是没白疼你!那学校可多的是有钱人!那奖学金
你叫吴圆?和你还真搭。
你们可别欺负他啊,这人归少爷我罩的,懂不懂?
一直不想记起来的东西,居然这个时候想起来了。
这就是走马灯了吗?
这是他的弥留之际了吗?
是眼泪吗?和雨一起滚下来,还是温热的。
他不甘心啊
嘟嘟
还想去够屏幕的手抬到半路,戛然而止。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分钟,他也没能等到他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
结束了假期的顾长霁,懒洋洋地起床洗漱。
贺彰晨跑回来,熟稔地准备了早餐。
他的厨艺显然大有进步,之前没有再被嘴刁的顾少爷嫌弃过。
他拿起手机摆弄,感叹道:
刘曦新给我安的这个软件还挺好用,怪智能的。
什么软件?
类似于杀毒或者防骚扰软件?还是什么防侦查?反正是保护隐私的。
贺彰长长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有很感兴趣。
哼哼,知道他做人就是这么没劲,顾长霁又拿出了另外一样东西,看这个!
什么?
之前那个流浪大师在拍摄的时候写的诗,还有他的亲笔签名!严导真是个好人啊,我还以为他忘了
贺彰接过诗来,只见那卡片上写着:
赠顾小友:
就在那里,他并非只身的玫瑰,脚下踏着故乡,仰首便逢着梦。
第68章
71
因为冬天格外的寒冷, 今年的春天来得晚了些。过了植树节后,才渐渐回温。
公寓楼下的早樱和玉兰发了花苞,还有什么迎春花啊, 矮牵牛啊,风信子啊,小花园里忽然变得精神起来,光是路过就沁人心脾。
气温回升很快,而顾长霁信奉春捂秋冻原则, 坚决不减衣服。并且他也看不得贺彰减衣服,每每看见他穿那么单薄在阳台上拉小提琴,他就替他打哆嗦。
壮壮也喜欢待在阳台上, 这个刚满一岁的小家伙已经失去了纤细的身段,油光水滑,肌肉健美,只有瓜子脸还能叫人辨认出来这曾经是一只猫。
身体虽然胖了, 壮壮的猫猫野性却还在。
应该说春天一来,最开心的就是她。
贺彰早上练完琴,她就接班去躺椅上晒太阳。她睡得并不老实, 一点动静都会引来她的警觉。偶尔死死地盯着天空, 澄黄色的眼睛像琥珀一般清澈, 龇牙咧嘴发出奇怪的叫声,吸引鸟儿飞过来, 她就去扑杀人家。
还真让她成功过几次。
可怜的鸟儿惨死猫手后,壮壮就会去找顾长霁邀功,挺起胸膛,分外得意。
不仅是鸟,还有时不时飞过来的蜜蜂、蜻蜓、蝴蝶、飞蛾甚至是苍蝇, 大多都丧生在她手里。可以说收获颇丰。
壮壮最喜欢春天了!
顾长霁望着每天被叼进来的各色猎物,十分发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真诚地希望壮壮不要这么能干,女施主,你杀孽太重,望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
壮壮歪头:?
她绕着他的腿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引擎声。
贺彰说:你要是不希望她继续捕猎,就不应该收下那些东西,她还以为你喜欢呢。
不然呢?总要扔掉吧?
这确实是个问题。顾长霁问了一圈朋友,却发现少有家猫会让铲屎官有这个困扰。
刘曦甚至嘲笑他:你是不是饿着壮壮了,可怜囡囡,她给自己加蛋白呢。
但顾长霁很快就找出了解决办法。只要壮壮叼这些东西过来,他就开始演戏,疯狂打喷嚏。那演技假到任何一个长眼睛的人类都看不下去,单纯的猫猫却深信不疑。
坚持了半个月下来,壮壮终于停止了她的猎杀行为,虽然还是会扑着那些东西玩儿,但开始悠闲地晒太阳了。
顾长霁忙里偷闲,去纪录片的拍摄现场犒劳剧组。
这次在拍的是第三组嘉宾,选出来的主角也很有代表性一个为家庭贡献了二十年青春的家庭主妇。
二十年来,她从未有过一天属于自己的时间。
照顾忙碌的丈夫,照顾年幼的孩子,小家庭的成员从两个变成三个,三个又变成四个,在孩子稍微长大些后,又要照顾身体逐渐变差的双亲。居住的屋子从出租房到住宅,从五十平米到九十平米,座机开始落灰,连电视机的屏幕都在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