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辉道:“没有,我哪能随便去后宫。”
夫人叹道:“我有两个月没见女儿了,想得我心发慌,这都怪你,当初非让她去当什么皇后,这可倒好,一道朱瓦红墙,活生生两个世界,想得心肝疼也见不到。”
宁辉心疼地将她扶过来,缓声道:“你要是想了,递帖子去见就是,你是女眷,多进出几次后宫也不妨事。”
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宫规森严,待不了几个时辰就得出宫,我每次去一趟,回来都得难受好几天。”
幽幽道:“若是能让女儿回来住几日就好了。”
宁辉最见不得夫人伤心,忙温言宽慰,宽慰着宽慰着,他来了灵感,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叫道:“有了!”
夫人诧异地看他:“有什么了?”
“有主意了!”
宁辉两眼发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心肝疼?这就对了,打今儿开始你就在家里装病,我递帖子进宫,向陛下恳求让咱的女儿回来探亲,怎么样?”
夫人乐得笑开了花,忙捂着头哼哼唧唧地说自己快不行了,让侍女扶自己回屋。
……
江璃得了岳母病重的消息,片刻不敢耽搁,忙着人告知宁娆。宁娆忙让玄珠知会内直司,准备中宫仪仗舆辇,立时就要回家探望母亲。
宣室殿里,江璃拿着宁辉那封奏疏反反复复地看,眼中精光内蕴,自言自语道:“骈词堆砌,文采斐然,感人肺腑……这宁大夫是出了名爱护夫人,夫人都病重了,他还有心思搞这些花头?”
崔阮浩端着拂尘,严肃认真道:“老狐狸!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江璃扔下奏疏,霍的站起来,问:“皇后出宫了吗?”
崔阮浩道:“还没,内直司那边还得知会城防局清街,娘娘且等着呢。”
江璃从御阶上走下来,道:“走,朕陪着皇后一块儿回去。”
……
宁辉关闭府门,在家里指导训诫下人们,等待会儿皇后来了务必把戏做足,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下人们一一应是,他愈发胸有成竹,他这女儿自小便缺心眼,好骗!
谁知得意了没多久,出去探风的人回来了,说皇恩浩荡,陛下陪着皇后一块儿回来了,现下銮驾已在东盛巷,不出一炷香就到宁府了。
宁辉得意的表情骤然僵在了脸上。
他猛地反应过来,撩起袍子飞快地往内苑跑,边跑边喊:“快!把我的好酒好茶都收起来!藏起来!”
“还有我的古董宝贝全收进库房,一件不留!”
第45章 ...
御辇一到宁府门口停下,宁娆就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直奔入府。
府门早已大敞开,仆从依次排开跪拜,宁辉在中间,端袖深揖:“臣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宁娆顾不上寒暄,一门心焦地直奔后院,倒是江璃四下里打量起宁府,眸中闪烁着精光,熠熠亮亮地看向宁辉,似笑非笑:“岳父,别多礼了,起来吧。”
宁辉听着皇帝陛下充满友爱、和煦如春风的声音,不知缘何,只觉后脊梁一阵发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相比较起来,后院则显得宁静许多。
绣闱中幔帐低垂,将苦涩的药味拢得许久不散,宁夫人戴了个碧玺嵌珠貂覆额,没精打采地靠在绣榻上,见宁娆进来,愈发病弱支离,捂着头直哼哼:“唉,我怕是不行了……”
宁娆奔过来,握住她的手,哽咽着道:“娘,你别胡说,女儿回来了,我带了御医过来,让他们给你诊治,你绝不会有事的……”
宁夫人靠在宁娆怀里,凄凄惨惨地说:“娘也不指望能长命百岁,也没有多大的贪心,就指望着,你能在家里陪娘几天,娘就知足了。”
宁娆抹着泪道:“娘放心,女儿一定在家陪着你。”
……
前堂花亭里,水中敷养着绿萝叶,熏香也只是极淡的梨花香,与萝叶的清怡相衬,甚是相宜。
侍婢上了一盏热茶,江璃端起来抿了一口,蹙眉,低头看去,一脸嫌弃地放回去。
“岳父……”他不疾不缓地叫了一声,微含了抱怨:“你的俸禄也不低吧,整日里就喝这样的茶?”
宁辉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诚恳地喟然道:“陛下久居深宫,自然不知茶米油盐的贵。这家里上上下下哪一样不要开支,臣这点俸禄啊,还得维持生计,日子过得甚是捉襟见肘。”
江璃一默,感叹道:“岳父果然是清官,大魏上下若尽是您这样的清官,那朕何愁天下不能大治。”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崔阮浩悄默声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陛下,这老狐狸可没句实话,您可别让他骗了。”
江璃低声道:“以为朕看不出来?瞧他贫嘴的模样,朕看岳母这病八成也是装的,骗到朕头上来了,非得新账旧账跟他一块儿算。”
崔阮浩放了心,端起拂尘,颇为端庄凛正地站在江璃身后,拿眼角斜了一下宁辉。
奈何宁大夫戏精上头,顾不上看大黄门鄙夷的脸色,抹了一把眼角不存在的泪,继续哭穷:“臣深沐皇恩,万死难报,区区贫寒算得了什么,臣挨得住,陛下千万别为臣感到心痛,也千万别心中不忍要赏赐臣些什么,臣不过是为朝政殚精竭虑,不过是为社稷奉公清廉,不过是养了个好女儿能母仪天下,臣当不起太多的赏赐。”
江璃:……
这条路看来走不通,因为他永远也做不到这么不要脸……
江璃面上的笑愈加僵硬:“岳父放心,朕打算陪皇后在家里住几天,你也不必额外对朕照顾,您平日里吃什么朕就吃什么。对了……”他忖度道:“来了许久,后院总也没有动静,朕该亲自去探望岳母。”
说罢,站起了身,宁辉忙正了正衣襟,从戏中走出来,上前引着江璃去后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