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要上前争辩,被江璃横胳膊挡在了身后。
反正她现在不能靠近陈宣若!
陈宣若看看一脸菜色的宁娆,又看看江璃,面对皇帝陛下这温风和煦、暖日春阳的问候,不知怎得,他只觉一股冷风顺着脊背往上爬,阴嗖嗖的。
“一……一切如皇后娘娘所说,臣……臣挂念着吟初,怕她受委屈。”
江璃的笑容像模子印出来一样标准:“那你怎么不来找朕啊?找朕不是更直接吗?”
陈宣若一哆嗦,低声道:“臣知道了吟初干的糊涂事,自觉无颜来求陛下。”
江璃的笑容变得僵硬、寡淡。
好啊,一个两个都这么滴水不漏。
他瞥了宁娆一眼,直接无视她急于自证清白的殷切眼神,笑盈盈看向陈宣若:“冬卿,你一向尊礼,该知道,这昭阳殿是皇后的寝殿,外臣若无要事是不该踏足的。”
陈宣若一凛,忙要解释什么,被江璃摁了回去。
依旧语调柔缓,不尽和蔼:“况且,就算来了,也该差遣个人在边上伺候着,把人都弄到外面,算怎么回事?”
陈宣若默默抹了把额角的冷汗。
“还有,这昭阳殿的地也忒滑了,让堂堂陈相连摔了这么几个跟头,若是传出去,你说成何体统?”
陈宣若站不住了,颤颤地端袖,颤颤地说:“臣明白,臣行为欠妥,实是不该,臣向陛下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江璃一笑,将他松开。
陈宣若像蒙了大赦一般,朝江璃躬身揖礼,拜道:“臣告退。”
临走时挂念着父母的事,想再看一眼宁娆,头还没回过去,又迎上了江璃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浑身一哆嗦,捏着袍裾头也不回地跑了。
陈宣若一走,殿里便只剩下了宁娆和江璃。
宁娆慢慢地举起三根手指,立在耳边,诚恳道:“我向天发誓,我的合欢散已经解了,我没非礼他,他自己跌倒的,不是我扑倒的。”
江璃横了她一眼,绕过倒下的屏风,弯身坐到丝榻上。
神色里带着探究:“可我怎么看冬卿眸若含泪,很是伤心的模样?”
宁娆低下了头,不知该怎么说。
江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间紧蹙的纹络舒开,些许了然:“他想让你替他的父母向我求情。”
是陈述,不带半点疑问的语气。
宁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璃。
看了一会儿,道:“我什么时候能彻底恢复记忆?”刚刚想起的记忆,在陈宣若把她带到孟淮竹面前而止,后面的仍旧没有半点头绪。
江璃一愕,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快算算,我何年何月能彻底恢复记忆?”
江璃白了她一眼:“你当我是街头算卦的神棍吗?”
宁娆满眼星星,双手合十,捧到嘴边,期期熠熠地看着江璃:“你简直比神棍还神!”
江璃胸前起伏,不住地安慰自己,姑且当好话来听吧。
扫了宁娆一眼,又看出些端倪:“你又想起什么来了?”
宁娆一磕绊,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她不可置信地将江璃望住:“天哪,我这嫁了个什么?你莫非是天人转世吗?”说着,极自然地坐到江璃身边。
江璃半点没有被她的迷魂汤灌晕,面若寻常,甚至带了点锐利的机锋,冷扫了宁娆一眼。
宁娆瘪了瘪嘴,不情愿地站起来,又站到了他面前,垂眉耷眼,等着听训。
“你前些日子什么都想不起来,整个人焦躁得不行,恢复记忆这事提都不能提,一提就炸毛。今天不光主动提了,还如此心平气和外加隐隐期待,不是又想什么了,还会有第二种解释吗?”
宁娆暗自惊讶于江璃的敏锐,同时又担心起来。
他下面就会问她又想起什么了。
若是如实说了出来,陈宣若今天就走不出宫门了。
她想起了他口中那些被偷送出去免遭磨难的云梁子民,心不由得揪起来。
不能出卖他。
果然,江璃沉默片刻,平声问:“你又想起什么了?”
宁娆垂下眉目,“我想起了与姐姐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好像很期待与我见面,又好像很讨厌我,甚至……恨我。”
这是掐头去尾了,虽不尽不实,但情却真。
孟淮竹的表现,就是这般复杂,纵然隔着中间漫长的年月,隔着虚虚泛泛的烟尘,她依旧能感受到当初初见面时,孟淮竹对她隐隐透出的恨意。
江璃默然看着她,秀致的面容上满是黯然失落,不禁有些心疼,放缓了声音:“她恨你太正常了,想想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她这些年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心里不平衡是铁定的。”
“可这又不是我的错!”宁娆想起记忆中孟淮竹那怨毒之极的眼神,偏偏要含着笑,像宣示主权,故意嘲弄宁娆一般,冲陈宣若说:你做得很好。
这分明就是在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