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歇这才回头,瞥了谢灵均一眼,淡淡道:“但问无妨。”
谢灵均想了一下,觉得不能单刀直入,应当循序渐进,于是先随口扯了一个由头,说:“弟子手中的剑,是剑尊谢长怀的本命剑,弟子可否询问几件关于谢长老的事情。”
江歇闻言,先是沉默了一阵子,而后也没有表示可与不可,只是问:“你想了解谢长怀,这又是为何?”
江歇说“谢长怀”这个名字的时候,显得有些生疏。
这倒不是因为谢长怀逝世三百年,江歇对这个死去的师弟感到陌生了,而是因为他一直都称呼谢长怀为“谢师弟”,一时间叫本名,还有些不习惯。
谢灵均听到江歇的询问,知道,如果不给江歇一个合理的借口,江歇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谢长怀会死,就是因为江歇说出了秘密,因此江歇对自己的这个师弟,心中十分愧疚痛苦。有了前车之鉴,他自然不肯轻易说出谢长怀的事情,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慎之又慎。
谢灵均此时,就感谢起贺知舟来了。
他以贺知舟当借口,回道:“弟子昔日曾从贺长老口中,听得只言片语。弟子想,世间最了解谢长老的人,莫过于师尊了。与其道听途书,对谢长老知之不深,不若听师尊说说,知道得也更确切一些。”
江歇闻言,叹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叹得十足感伤。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似有几分笑意:“我算什么了解他?我从来就不了解他。”
谢灵均抿了抿唇,想到自己前世也深信,自己是世上最了解沈正泽的人,可最后却连对方爱慕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也就懂得了江歇说这句话时的心情。
“不过你说得是,”江歇还是动摇了,“与其从别人那里了解师弟,觉得他很完善,又或者觉得他十恶不赦;还不若我亲自讲给你听,也好叫你晓得——谢长怀这个人,究竟是怎样可爱,又是怎样可恶的。”
江歇说“可恶”这两个字时的语气,不似憎恨,反而很是可喜。倒不知他是真觉得可恶,还是连谢长怀可恶的地方,都一并加以宽恕之故。
江歇拉着自己竖起的衣领,眼神变得渺远,开始回忆起往昔岁月。
“他爱剑如痴,我常常疑心,在剑之一道上,我不如他。这并非是说,我的剑法不如他,而是对剑的那种痴,不如他。”
江歇说到此处,微微蹙眉,接着道:“你们也见过他的居处吧,在二楼的藏剑室内,有着一把多把剑。他对剑道,毫无疑问,绝对痴情;而对于具体的剑来说,他就显得有些寡情了。”
人,有好有坏。
剑,自然也与人一样,有优有劣。
一把剑,在最初被谢长怀握在手中的时候,他自然倾心以待。
倘若是把好剑,即便最后被更换,谢长怀也要藏在自己的居处,抽空来看上一眼。而某把剑,用上没多久,就开始变钝,那么谢长怀就会毫不留情,直接将其扔在青崖书院的悬剑堂里。
可即便是把独一无二的好剑,谢长怀也很快就会“移情别恋”。或许就是这种无定的性子,才会使他在八千多岁时,才找到自己的本命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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