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个长相斯文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十分体面。与姚曼莉隔桌坐下之后,言行举止也没有任何轻佻逾矩的地方。
江予乔看了一会儿,稍稍放下心,正好肚子难受,便在微信上跟姚曼莉说了声,起身去上洗手间。
谁知刚走两步,就看到时嘉琛和詹子秋刚好在姚曼莉的另一侧桌子坐下。
两人正低声聊天,没看见她。
江予乔却呼吸一滞,加快脚步,往洗手间走了。
进了洗手间,她转念又觉得自己有毛病。她又没欠他们,躲什么?
不过从隔间出来,到镜子前洗手时,她倒是反应过来,大概是因为詹子秋曾经那句“玻璃弹珠”。
若只是单独与时嘉琛或者詹子秋碰面,她倒是不会太介意。可一看到他们俩在一块儿,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与时嘉琛分手那晚,正好时嘉琛带她跟几个发小吃饭。
中间她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在门口听见詹子秋评价她:“看惯了夜明珠,偶尔找个玻璃弹珠也别有一番风味,说不定还能找回小时候一群熊孩子趴在泥地里打弹珠的快乐。”
其实后来想想,她应该先看看时嘉琛什么反应,再推门进去的。而不是血压飙升,不管不顾地冲进去拿包走人。
可是时间再长点,她又觉得以她当时的心态——工作辛苦而迷茫、结婚遥遥无期——即使她亲眼看到时嘉琛为她反驳、为她出头,于当时的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剂吗|啡,能抑制阵痛,却无法根除。
詹子秋的那句话,不过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心中越积越深的对自己无能的厌恶和恐惧,也压垮了她与时嘉琛之间因为经济、地位的不平等,而积累下来的隐藏矛盾。
江予乔洗完手,对着镜子捋了捋鬓发,惦记着还要帮姚曼莉暗中盯梢,便赶紧从洗手间出去。
谁知到了外面,姚曼莉那桌围了一圈人。
江予乔赶紧跑过去,挤进人群。
只见那位衣冠楚楚的甲方已经被两个年轻力壮的餐厅服务生反剪双臂控制住,而姚曼莉被詹子秋护在身后。
耳畔传来时嘉琛低沉的声音,正不疾不徐地对着电话那头的民警叙述当前的情况。
他的身上总有种处变不惊的安稳感。
江予乔一见他在处理,便本能地安下心来。直到他打完电话,她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这位甲方借口让姚曼莉去前台拿点纸巾,趁机在她的水杯里下药,恰好让詹子秋看到了。
詹子秋也是见义勇为、血气上头,直接拍案而起,吼了一声:“干嘛呢你?!”
于是就造成了现在人虽然逮住,但那杯水却被眼疾手快倒掉的局面。
江予乔忙走到姚曼莉身旁,低声问:“没事吧?”
姚曼莉摇摇头:“我刚回来呢,就看到他们把他逮了。”
见她没吃亏,江予乔才松出一口气。
过了会儿,警察赶到,一行人去派出所做笔录。
等四人从派出所出来,夜已经深了。
正是浓春,夜里清风徐徐,很是舒爽。
詹子秋一下一下地往后扒头发,满脸遗憾:“都怪我太心急,让他毁了物证,不然能让那兔崽子蹲几年号子!”
时嘉琛步子大,不知不觉已走在三人前面。
闻言,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能及时止损,人没事就好。”
江予乔虽然一直在偏头安慰心有余悸的姚曼莉,但却感知到,时嘉琛说话时,目光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的胸口似是长出藤蔓,鲜嫩的绿叶尖尖一路往喉咙口攀登,痒痒的、麻麻的。
江予乔于是也笑着跟詹子秋说:“你也是好心。”
姚曼莉这时也反应过来,抬头对詹子秋爽快道:“该愧疚的是那臭傻逼才对。我今晚回家就写篇小作文发微博,不让他社死我名字倒过来写!”
詹子秋心情轻松了些,便有余力来观察江予乔和时嘉琛。
正好时嘉琛这时对两个女孩子说:“我跟子秋开了一辆车,刚好送你们回去。”
詹子秋眼珠子一转,笑说:“我跟另一个朋友约了喝酒,这护花使者你一个人当吧!”
说完,他飞快地朝姚曼莉瞧了一眼。
姚曼莉机智地接收到信号,浮夸地一摸包包,哎呀一声:“我口红好像掉餐厅了。”说着看向詹子秋,“你喝酒地方跟餐厅顺路吗,带带我呗!”
两人一唱一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江予乔和时嘉琛两个人站在路边。
风鼓起时嘉琛身上的纯黑衬衣,衬得他肤色愈加白皙。
他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专注而认真。
男人身上浅淡的雪松木香气也顺着风飘过来。
江予乔胸腔底下忽而擂起咚咚的鼓声。
第34章你知道我的意思
空气中涌动起尴尬的沉默。
江予乔觉得这样谁也不说话不太好,垂眸思索一会儿,便想就今晚的事,单独再跟他道个谢。
不想,她刚抬眸,时嘉琛便看着她,淡淡开口。
“还好吗?”
江予乔一愣,没反应过来。
时嘉琛单手抄袋,垂眸往地上一瞧,脚尖轻轻点了点地,解释道:“前两天跟关胜航吃饭,听他聊起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