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皇后现在心烦意乱,这节骨眼上也没心思对付蓉贵妃。她见宣帝面色有些凝重,便勉强地笑着打圆场,道:“太子还没喝酒就醉了,陛下,酒都温好了,人跪在地上凉,不如让太子先坐下吧?”
宣帝眉宇微微舒展开,似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也罢。都坐下吧。”
许是觉得心累,宣帝懒得再看地上跪着的人,也不想再提这件事了。
此事宣帝没有给答复,太子荒唐的请求没有结果,算是落空了。但这也不是什么改变都没有,太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宣帝本来打算要说的话也被打断了。
事实上,宣帝虽然还没正式开口提,但心里已经有替太子指婚的打算了。只是人选未定,他一直犹豫不定,迟迟没有下旨,一方面是人还没定下来,一个方面是他想看看太子对联姻的态度……
可谁知道,宣帝等来等去,最后竟是等来了太子在宫宴上说这一番如此不着边际的混账话!
当着诸位皇室宗亲,还有几位王公和使臣的面,太子公然向宣帝求封新宠为正妃,这成什么体统?
简直荒唐!
然而太子把话都已经说出口了,什么体统自然也没有了。只这样一来,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心有所属了。
这也就意味着太子府日后的正妃如果不是太子所属意的人,那这位太子妃的处境必然是万般艰难。太子今日所言分明就是不想被赐婚,此刻在这里的人都是人精,自然都看得出来。
意识到这一点,一些人的野心便歇了一半。
而座上那位千里迢迢送来公主意欲和亲的使臣脸色有点不好看,死死地握紧酒杯。
萧知珩寥寥几句话把宴会的氛围搅乱了,大殿里那绝妙的丝竹乐声响起也失了一点味道,他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叶葶这时候就在他身侧,也跟着起身回去,不过靠近的时候,他忽然轻声地说了一句,“信了吗?”
叶葶怔住了,这话没头没尾的,她压根没反应过来,“什么?”
萧知珩笑着看她,没接话。
很快就入座了。
这时候的叶葶的神思还在混沌之中,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太子殿下在进宫前对她说过的话了。
太子殿下曾对她说不会娶别人。
叶葶有惊无险地坐回去了,这尊贵而庄重的宫宴简直让她如坐针毡。
好在宣帝似乎是把太子的话当成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扯开了话题后,便刻意不再提一句。
宣帝今日宴请宗亲以及使臣,重在维系君臣关系,暂时没有将叶葶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子放在心上。
席间杯觞交错,歌舞升起,仿佛刚刚那一出小小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叶葶什么都看不进去,也什么都吃不下,总是不由自主地去看萧知珩的身影。
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呢。
宣帝方才分明是不高兴了。
没多久,一阵高亢的胡曲打断了她的思绪。转眼间,席上的舞姬已然换成了胡人,挥袖如风,舞风不拘小节,尽显异族风情。
而其中的一位身穿红毛翎羽的女子格外显眼。
当然,叶葶觉得特别,是因为好几次她的视线似乎是跟这位女子诡异地对上了——
她心里正奇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九皇子就悄声道:“这个是北漠的公主,去年朝廷收复了上陇关,北漠出了点力,要重修两国关系,使臣是送人来和亲的。这个公主她肯定是看中了二哥。”
叶葶被忽然凑过来的九皇子吓了一跳,但她听到后面,就皱起了眉头,道:“你怎么知道?”
九皇子以为她怀疑自己胡诌时政,有些不高兴,撇嘴道:“我在宫里听太傅说的,当然知道。”
叶葶听他这么说,心下微微一动。太子殿下忽然说刚刚那番话,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她没再打扰,便静静地继续听九皇子说。
“北漠国一直以来跟大周关系不算好,北漠这次出力,是因为他们的大王想要跟大周通商。没有好处,这些人才不会低头来示好。”九皇子说道。
接着,他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北漠的使臣和公主看中我朝太子也没用。二哥刚刚当着父皇的面说你才是命定之人,只喜欢你一个,自是要娶你。她没戏了。”
叶葶被九皇子自信又笃定的语气说得脸又要臊起来了,低声道:“九皇子别胡说。”
其实九皇子并没有胡说,如果萧知珩没有突然犯病给众人来了那么一出,这会儿宣帝说不好已经趁着酒意,顺理成章地就把事情定下了。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宣帝看着方才扬言‘心有所属’的太子,连口都不好开,实在是头痛心烦。
这场宫宴热闹至极,但本该尽兴的人并没有尽兴。
太子扫了宣帝的兴,但和亲之事还没有解决。宣帝心里定不下主意,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几个皇子身上,来回审视。
最终宣帝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熬到散席的时候,一肚子心事的叶葶觉得自己的腿都要坐麻了。
宣帝事后命太子留下到清心殿夜话,所以他们这夜并没有赶回太子府,而是在长乐宫住下了。
叶葶一路上都在想着太子今夜的一言一行,还有九皇子说的那些话,她心里有一种无以名状的郁闷。
太子殿下过了许久没见回来,叶葶对着窗外的夜色,一点睡意都没有,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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