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声机应声倒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唱针不再动弹,正在播放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就此终止。
这个夜晚被撕开了一个口,空气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得以喘息的瞬间,陈宴理质问道:“薛裴,你有什么立场做这些事!”
薛裴的拳头停了下来。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依依已经不喜欢你了。”
这后半句,陈宴理一字一顿地说着。
身体上所有的疼痛都没有这一句话致命。
他有片刻的茫然,似乎在给自己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片刻后,他想到了答案,薄唇弯了弯,眼中只剩疯狂与偏执:“那又怎么样,我爱她就够了。”
陈宴理抹掉唇角的血,忽而感慨道:“薛裴,你真的疯了。”
咔哒一声,卧室的门打开,朱依依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客厅早已是一片狼藉,所有浪漫梦幻的布置,现在全都毁了,还没来得及品尝的蛋糕掉在地上,奶油四溅。
不知怎么,她莫名想起了她订婚宴那天,也是一样,在她离幸福最触手可及的时候,在她以为马上就能圆满的时候,都会出现意外。
然后从那一天起,再也没有一天平静的日子。
薛裴手上还沾着血迹,想要伸手去拉她,却被她躲开了。
“依依,跟我回家吧。”薛裴硬是挤出了一个笑容,声音却是沙哑的,还有些哽咽,“叔叔阿姨都很想你,我买了明天的机票,我和他们说好,我来接你一起回去的。”
朱依依像是没看见,也没听见,沉默着走到柜子前,弯下腰,她刚来第一天出去玩磕到了脚,那天找东西的时候她记得这些医药用品好像就放在这里。
拉开抽屉,果然,她拿出酒精、棉签和止血绷带,放在茶几上。
陈宴理脸颊有几处明显的伤口,她担心不及时处理会留下伤疤,两人坐在沙发上,朱依依用棉签沾了酒精帮他擦拭伤口,陈宴理没说话,配合地把脸凑了过去。
棉签轻轻覆盖在伤口处,她声音温柔。
“痛不痛?”
陈宴理摇头:“不痛。”
伤口有些深,朱依依皱眉,仔细观察着:“以后不会留疤吧。”
“要是留疤了呢?”陈宴理撒娇似的说道,“会嫌弃我吗?”
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像是全然忘了这间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薛裴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室内开着暖气,他却觉得大概世界上所有的雪都下在了这里,彻骨的寒冷,自下而上,如坠冰窟。
处理好伤口后,朱依依把药箱放回原位,才朝他走过来。
她站在他面前,却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她给薛裴留着最后的体面:“我和我爸说好了,过几天再回去的,你可能听错了。”
说罢,视线凝在他沾着血的脸上,语气生疏,脸上没什么表情。
“对了,楼下对面有一间药店,你去处理一下吧。”
她转身时,薛裴拽紧了她的手,她白色的袖口上留下了鲜红的血渍,触目惊心。
朱依依眉头皱了皱,已然有些不耐烦:“还有别的事吗?我们准备休息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半,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力度收紧,那双手越拽越牢,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些许的慰藉。
他沉默、不发一言,再次开口,却是道歉。
“对不起。”
朱依依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知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朱依依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任何事,她无奈地叹气,望向他的眼神真诚又恳切:“薛裴,我很累,真的,你放过我吧。”
他眼眶霎时红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
——
薛裴走出酒店大门时,不远处的广场放起了烟花,绚烂盛大又浪漫。
大街上挂着红色的灯笼,预示着这是新的一年,日历翻新,万物依始,所有事情好像都会有新的开始,所有过去好像都能暂时抛下。
夜色很深,薛裴坐在长椅上抽了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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