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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老伙计,我们去见见那个小弟子。”
御剑而行不过几息,邱从云就回到了那所自己未曾住过几天的奢华宅院。
他眉头又皱了皱,不是因为面前无论看过多少遍都觉得伤眼的浮夸装修,而是大门上贴着的另一张新鲜传讯符。
——“从云,兄恐你师徒二人独处寂寞,特意将本届全部新收弟子都送了过来,寥寥心意,勿谢。”
刺啦——
水火不侵的传讯符被铁掌撕成两半,又被狠狠踩在脚下。
“我就不该信你!合欢万乐天!”
………………
领着小萝卜头们找师父的仙人算是郝娴的半个熟人,正是掌事峰的红鸾仙子。
她很为郝娴能第一个爬上山顶而高兴,得知这些孩子全部都要被送到悠然峰时,她更是乐的‘咯咯咯’笑个不停,一对雪白的肩头被她抖的花枝乱颤。
“当初说是‘从云从鹤思悠悠’,今儿个我看这‘从云’,却是再也‘思不了悠’了。”
小弟子们在红鸾的笑声中踏上了飞云,随她一起往悠然峰而去。
云团的速度不快,徐徐清风吹在脸上很是舒爽,登高而观合欢,才觉仙门景色之瑰丽。
首座主峰拔地而起,直入云霄,山间两枚金色大字若隐若现:归元,周有云雾似轻纱萦绕而上,流转着曜日灿烂流光。
另几主峰略矮其半分,按星盘之势环伺排列,近云却不穿云,或秀丽,或端庄,或巍峨挺拔,五色彩霞犹缕缕仙丝轻拢半遮山林,极合合欢美人之名。
而在美人衣摆裙衫之间,还星罗密布各个小峰山谷与校场,在各色植物中若隐若现,更有人头攒动鸟兽穿行,俨然袖珍一界。
郝娴和她的小伙伴们在观云团之下,云团之下众人也在观她。
“这批新来的弟子怎么这么丑?”
“啧啧,说丑也不至于,就是太穷酸邋遢了些,一个个的,连路边小乞丐都不如。”
经历了一场仙人斗法,凡人小弟子们各个都像叙利亚难民,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哪怕打扮的再仔细的孩子,头发也被吹成了一捧鸡窝。
罪魁祸首早就跑了,万乐天和红鸾也懒得操心,只想都推给邱从云再说。
没想两人都没料到,邱从云比他们想象中更加决绝。
当红鸾推开院门之后,院内哪还有半个人在。
“完了!邱从云跑了!”
红鸾像是生怕自己会成为这群孩子的接手人一般,喊完还惊恐的回身扫了一眼,然后脚下一蹬,原地而起。
漂亮仙子挥挥衣袖,没带走一个小朋友。
郝娴:“……”
众弟子:“……”
一群小孩儿坐在悠然峰主殿门口,从天光大亮等到太阳西沉。
无论是传说中的天才师父,还是刚才还笑眼盈盈的漂亮仙女,却都没有再出现的意思。
郝娴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他们这群人应该是被抛弃了。
想想也是,三十多号人呢,最大的估摸着也超不过十岁,换谁来做这个幼儿园老师都有点受无能,更别说想来独善其身的修仙者。
“喂,你要干什么?”
一个小男孩喊住转身进院的郝娴。
郝娴回头。
“我要吃饭,饿了一天了,你们吃不吃?”
比起跑路,现在更重要的是填饱肚子。
郝娴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先是找到了几根不知放了多久的烂柴,又发现了一口存着水的大缸,然后跑进厨房,抡起胳膊擦擦灶台上的灰,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折子。
“你们谁带了吃食,我来热热,咱们一起分着吃?”
她自己手里还有几块糕点,是在飞舟上时红鸾送给她的,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不顶饱。
合欢宗要说一点好,那就是能走过问心阶的孩子,心性往往都比较正直善良,大家老老实实把吃食交到了一起,总算勉强凑成了顿饭。
怎么使土灶台是郝娴穿越之后才学会的,不过在系统的操练下,她对于生火做饭一行简直熟的不能再熟。
三两下,便在灶台间生起了火,又指了几个小朋友去屋外水缸打水来。
有了郝娴这个主心骨,小孩子们也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惶恐不安,渐渐围在厨房聊起天来。
“雷姐姐,这些吃食也撑不了多久,明天若是还没人来,咱们可怎么办呀?”
郝娴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雷姐姐’说的是自己,刚要解释,却觉‘雷姐姐’怎么也比‘二丫姐姐’好听,索性干脆选择默认。
“明天怎么着也应该有人过来了,没人过来我们就再去主峰找掌门,反正今天过来的路我都记住了!”
“哇~雷姐姐好厉害呀!”
先是投食,后又认路。
郝娴在进入山门的头一天,直接奠定了此后一生大姐大的地位。
………………
', ' ')('修饰闭关多年,身上难免会堆积许多污垢。
邱从云闭关五十年且小有进益,身上排出的杂质自是堆了厚厚一层,他虽性冷,也不喜合欢的奢靡,却也不是个邋遢之人,既要见弟子,无论如何要先清洗一番。
于是待他从山后清溪回来,就见屋内一众小豆丁团团坐在石榴树下,就着如泉水般倾泻流淌的淳淳月光,啃着手里的咸菜馒头。
“你们听说过咱们师父吗?就是掌门说的邱从云。”
下午喊郝娴不要进屋的小胖子显然对合欢宗向往已久,一旦混熟了,就立马变成了八卦头头,合欢大小消息皆如数家珍。
“不知道~”
小听众们很给面子:“成乐你快说呀。”
门外的邱从云默默收回了脚,屏息静气隐在二门外。
“……咱们师父是千年难遇的单一变异冰灵根,原本不是合欢的,而是出自四大仙门之一的断云门。”
“哇~”
小孩子们除了感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无论是冰灵根,还是断云门,离他们都太过遥远陌生。
不过大家对于听故事的兴趣并不会因遥远而减淡:“然后呢,他为什么会来了我们合欢宗?”
“因为断云门的人把他赶出来了!断云门跟咱们不一样,修的是无情道,他们诬陷咱们师父跟女弟子有染,是我们合欢宗的万乐天掌门好心收留的了他,所以我祖父才给我起名‘乐’字,就是希望我能像乐天掌门一样!”
“一样善良?”
“不,是一样能空手套白狼,凭白捡到宝!”
“哈哈哈……”
小孩子们的笑声填满了整个荒废已久的空荡庭院,引来几只玄音鸟驻足偏头。
童言稚语鸟叫虫鸣打破了悠然峰一向的寂静,邱从云却第一次觉得这里有了几分温暖和烟火气,就像曾经自己长大的地方。
成乐说的并不全对,他也不是被赶出山门,而是因心灰意冷自请离去。
当初自己太过年轻气盛,有人嘲他要负气出家,他便故意来了合欢宗,现在想想,也不知做这堕落的样子给谁看,也许根本就没有人在乎罢了。
况且合欢宗也不似他曾想的那般,热闹、喧嚣,处处都是大情小爱,让他这个早已断情绝爱的人每每显得格格不入。
邱从云难得追忆往昔,正在感慨间,却突听一小儿道。
“我看不是咱们掌门运气好,而是那邱从云本就不是无情道上的人!既然断了七情六欲,那就不该愤怒生气!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感情所扰,才是正儿八经的太上忘情,断云门也是,如此乌烟瘴气的斗心眼,又何来忘情一说?”
邱从云从人堆中看去,说话的是坐在最中间的小女孩。
“雷灵根吗……”
好不容易回到家门的师父,因为郝娴的一句话,又陷入了自己是不是做到了真正无情的严肃思考。
邱从云一站就是一晚上,等第二天清晨郝娴照例寻地方跑步时,恰好撞了个正着。
“您好?”
郝娴上下打量一眼。
“您是这里的杂役大叔吗?正好,我们昨天吃完的东西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我就都堆在门口了,您一会儿记得收一下就行!”
不怪郝娴有眼无珠,邱从云画风本就朴素,昨日洗尘又穿的极为简单方便,与合欢宗其他人花里胡哨的造型完全放不到一个镜头里。
加之五十年闭关后邱从云有意蓄了长须,却被露水打了整夜,如今湿漉漉缠成一团,更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的模样。
被当成杂役的邱从云一愣,刚要开口解释,雷灵根小姑娘却已经一溜烟跑进了后山。
来仙门第一天就到处乱窜?又是个不安分的!
想到某些不愉快的经历,邱从云眸色一暗,隐身追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优等生健身日常。
………………
两个时辰之后,邱从云难得出现在了归元主峰。
“那个雷灵根弟子我收了,其他人如何修习你自己想办法。”
万乐天因邱从云跑路的事愁了许久,今见他来了,心中先生出的却不是喜,而是慌。
自己算计了他一把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合欢,对方若是来算账也很在情理之中。
好在邱从云虽然生气,但还是勉强收留了这群小萝卜头。
至于是不是亲传,万乐天并不很在意。
也许是一个雷灵根花光了合欢所有运气,除她之外,今年的新弟子中没什么特别出彩的苗子,最好也不过七品三灵根,等稍大一些再按天赋兴趣重新拜师择峰也不迟。
随后没多久,郝娴就被红鸾仙子再次接到了掌门万乐天面前,并被告知自己成为了那位连面都没见过的神秘师父的入室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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