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灵君听见了,他猛地挥袖,老者的风骨就被连根拔起,他接连撞翻三根盘龙柱,然后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东西呢?”灭灵君轻声问。
老者口齿含糊,看向灭灵君的眼神虽不畏惧,却颇为复杂。
“若我说出东西所在,你能放过在座诸位吗?”老者心知已经没有能压制灭灵君的人了,只能暂时妥协,力求一个喘息的时间。
“不能。”灭灵君冷冰冰接道:“你可以选择不说,但天岚派这么多人,我可以当着你的面一个个杀,杀到你说为止。”
老者大怒:“泽喻!!!”
一阵死寂,灭灵君开口:“你唤的是谁?”
一道轻轻的叹息,透着点儿无奈,突兀响起。
灭灵君身形一怔,猛地回头。
虚空撕裂开一条缝隙,从中走出来两个人,正是宿问清跟柳妄渊。
“帝尊!”
“帝尊来了!”
“仙君救命!!!”
“哎呦,怎么这么热情?”柳妄渊神色寡淡,眼神凉薄,没任何要救的意思,“诸君前段时间想要夺我道侣天灵体,封印本尊的时候,可不是这话。”
一众人憋得面红耳赤,但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妄渊不是来救天岚派的,但执法跟沈江都在此行列,一旦有事宿问清将抱憾终生,再者忘渊帝挺喜欢执法这人,原本打算送他一场大造化,并不想让其死在灭灵君手上。
灭灵君前后被封印两回,恰恰就是眼前二位,今天不死一个都说不过去。
“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忘渊帝分毫不怯,居高临下打量着灭灵君,很是个好说话,他看向躺在地上的散修老者,眯了眯眼:“这位我记得积累功德三百年,三百年间从未乱杀一人,灭灵,他受天道眷顾,你若今日杀了他,轮回的畜生道怕是要再添几百次。”
灭灵君没吭声,就那么安静跟柳妄渊对持。
“天岚派好歹是我道侣的故乡,期间有他在意的人,也有本尊看重的人,你今日离开天岚派,本尊可以跟你好好谈谈。”忘渊帝继续。
又是许久的沉寂,灭灵君终于开口:“谈?”他嗓音轻而哑,像是被风沙磨砺了千年,一点儿微弱的情绪都渗透不出来,“柳妄渊,你知道你如今这般模样,让我想到了什么吗?”
忘渊帝蹙眉,没接话。
“让我想到了我曾经的蠢样子。”灭灵君扭头,看向了那位散修老者:“你知道他为何积累三百年功德吗?”
“因为心中有愧。”
老者狠狠闭上眼睛,额角青筋抽动。
柳妄渊:“怎么,他抢你道侣了?”
原本是一句戏言,却让灭灵君周遭空气倏然凝固。
灭灵抬头,望着一袭白衣风姿无双的宿问清,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何止他一个。”灭灵君轻声,“这煌煌六界,谁人不欠我?”
柳妄渊轻嗤:“做梦也要差不多点儿。”
生灵交替更迭,灭灵君这语气未免狂妄。
“你可知,擎天结界曾经崩裂过一次,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灭灵。”男人清冷的嗓音徐徐响起,风都夹杂了细雪,透着渗入骨髓的冷,“我虽不及合道,但你避世的那段时间,却是由我照拂这苍生。”
柳妄渊对此不置可否,百年时光弹指一息,他并不会时时刻刻关注六界红尘,相反,偶尔的遗忘便是千年。
“我曾想尽办法修补这擎天结界。”灭灵君看向苍穹某处,那里隐约可见忘渊帝打上去的补丁,“然后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人知道了我的道侣,发现他是天灵根。”
宿问清不知为何,眉眼狠狠一跳。
“天灵根孕育天灵体,从皮到骨,从血到肉,要么可以炼化为神器,要么服下增进修为,这些你柳妄渊知道吧?”灭灵君的语气难得来了几分兴致,甚至笑了笑。
忘渊帝被他这番话弄得很不舒服,“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不妨问问这个积攒功德三百年,人人称赞的散修老儿,他们在我缝补擎天结界的时候,做了什么。”灭灵君悠悠,他变幻出一方石桌石椅,坐下后倒好茶,轻轻啜饮。
“柳妄渊你可曾听过人器?”
“你说。”
“简单。”灭灵君放下茶盏,一字一句:“剥皮做鼓,抽筋做弦,溶血做画,从头到脚一分一毫都不浪费,血肉分食,尤其是那副天灵骨,颜色晶莹纯正,炼化后直接就是神器,又或者将自己的神魂附着在上面,重新长出血肉,可青春永驻,不死不灭,一般人享受不到这个待遇,你猜猜要什么灵根才可以?”
宿问清通体寒凉,他忽然想到了平天老祖说过的那句“以人载器”。
……这就是人器?
柳妄渊先是一怔,然后脸色极为难看。
“乱天鼓,诛魔琴,沧海图,还有这个人的命。”灭灵君指着那位散修老儿:“都该是我的。”
……
“我记得,那日我跟往常一样,出门查看擎天结界,我的师父告诉我,吾儿去吧,不用担心。我的道侣因为耗费修为过甚,于是我将他留在了府邸。”灭灵君慢悠悠说着,像是在回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往事,可他将六界屠戮至此,宿问清想象不到究竟是何等的肝肠寸断,神魂俱灭,才能换来这般平静,紧跟着,他瞳孔骤缩,看到两行血线顺着灭灵君下颚,凝聚后缓缓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