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琪琪的葬礼之后,天气开始转凉。
?盛夏的紫薇和木槿已经落尽,学校停车场旁边的黄山栾树顶端慢慢染上了一层显眼的红褐色。树梢轻薄鲜艳的荚果飘落在路边的排水明沟里,那些没有被及时清理的、湿透了的果壳很快就散发出一种潮湿而腐朽的草木气息。
?每次经过这里,她都会想起家长会那晚发生的事情。其实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至少班里没有传出什么流言,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
?只是有几次她回宿舍的时候,听见王瑛和徐彦蓓窃窃私语,她们一看到她走进门,就立刻停下不说话了。
?而她在宿舍的那些时候,她们变得异常安静,多数时候都趴在床上玩手机,或者一声不吭地看书、写作业。
?十月上旬,放假回来后的某一天,她做了一个梦。梦到之前她们三个彻夜聊天的那个晚上,一切都很清晰,有熄灯后值周生在门口检查的脚步,有她们努力放轻的低笑,有青涩羞赧的互相试探。
?在梦里,她和她们说宋琪琪,和她们说舅舅。她们竖起耳朵听着,恨铁不成钢地急着给她提建议。她们俩连珠炮似的说着话,互相打断、互相反驳,最后似乎达成了共识,都从床上探出头来,笑嘻嘻地望着她。
?梦醒以后,她睁开眼睛躺在被子里,很久都没有再睡着。
?渐渐地,宿舍变成了一个只有在就寝铃响时,她才不得不回去睡觉的地方。每次晚自习下课她都会在教室里多留一会儿,最后才踏着进寝室楼的铃声,匆匆跑回去准备洗漱。
?今天也是这样。她还没进宿舍就听到徐彦蓓的笑声,自从卫楷离开以后,她再也没见过徐彦蓓这样高兴了。
?“...他和我说,周六早上他会回来!”
?“可是后天开幕式结束后马上就是三千米啊,”王瑛问,“他不准备参加了?”
?她靠在门框上拿钥匙,没想到被热水瓶的把手轻轻一碰,宿舍门就开了。她们站在阳台上晒衣服,讲话的声音不大,她听不清她们具体说了什么。
?“...请什么客?”
?听到徐彦蓓的话,她疑惑地抬头往阳台的方向看去。徐彦蓓正伸直胳膊,很用力地上下甩着校服裙,水溅得地上到处都是。
?“他怎么可能还会和她搅在一起?难道上次的教训不够,真要等着坐牢吗?”
?她准备进门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校服拧出的水哗哗地打在塑料脸盆底部,然后是扑打衣物的声音和不锈钢晾衣架碰撞的叮当声。
?她在半掩着的门口站了很久,然后直接绕过宿舍,走向楼梯转角。
?两部公共座机的按键周围都有些污垢,相比之下,左边的稍微干净一些。所以打电话回家时,她都习惯用左边的那部。
?“舅舅...”
?“嗯。”
?听筒那头依稀有键盘打字的声音,她轻声问他,“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吗?”
?“建大刚发邮件过来确认参会信息。”他开了免提,声音显得有些遥远而飘忽不定,“这周末,你和我一起过去。”
?她已经完全忘了有这回事,现在突然听他提起,不由得愣了一下,“可是,我们要开运动会。”
?“和班主任请个假,周五下午我来学校接你。”他停顿了一会儿,又问,“需要我帮你请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