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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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的尽头,那根明晃晃的路灯闪了三下彻底熄灭。

抱着比自己高还埋在肩头哭的弟弟,衣料遮住林长川的身躯,卑躬的样子像犯错求原谅的孩子。

紧靠在墙上,肩胛骨传来坚硬的疼痛感,在空寂中男人叹了一口气。

“我找了你好久,好不容易回来找到你····”

吐露的无不是委屈,哽咽的声音不断在安静的街上响起。

湿润的泪浸湿肩头,男人抚摸着红肿发痛的唇,听他的抱怨无话可说。

我一直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走的人不是我。

“我不走了,哥,我听话,别丢下我。”

一连串说了好多请求的话,还带着啪嗒啪嗒惹人怜惜的眼泪。

从小就知道林长川天生有让人心疼的眼泪,是个当演员的好苗子,每次这样就会引起他心里不自觉地疼。这对于不擅长使用这套招数,还总是被表面欺骗的林放无可奈何。

男人叹了口气,用拇指揩去他的眼泪,手指擦拭过那颗极漂亮的泪痣。

被吓得是自己,弄疼的也是自己,他哭个什么事?

“你家在哪?”

没办法,现在没办法跟他讲道理,还得把他送回家。

“···我跟你去。”

又来了,林放无语他怎么总是想当条甩不掉的狗呢。

“我没有家。”

林长川瞪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一脸不信,“你骗人。”

刚还起了善心想好好跟他讲话,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跟狗解释不通的,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

他甩掉挡住自己去路的手,背过身径直走了。那人抬手用手腕胡乱擦过泪连忙转身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走出空寂的街道。

一长一短的影子在路灯下亦步亦趋。

身后的人紧紧盯着前面人的背,仿佛要盯穿。

江风向四周散开,林放打了个哈欠伸手捋了后颈,听到低低的草丛发出了虫鸣,嘟囔连它们都知道要睡觉。

就林长川那小子不知道,烦死了!

“别跟着我。”

他在后面摇头否定,“我要跟哥在一起。”

转过身停在半坡上,林放看着他那张厚脸无耻的脸刚想开口骂他,又被扭头时的对面吸引。

江对面是看见有多少灰暗的房子,却看不见灯光的地方。

江风吹起额前的碎发,两端以胡乱的分界向两侧逃窜,心情变得和江风一样黏热起来,他过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

“···像条狗一样。”

高楼的光影照映在滚滚波涛之上,往上看江边伫立的两个人之间隔着数不尽的水光,像时光长廊中缺乏紫罗兰吊坠而投射下来的一块明亮又刺眼的光斑,凝望此处会让人——让深深陷在回忆里的人揪住心脏疯狂撕扯····

掠过滚动的江水,漂浮的光斑,来到两人之间堆积的江风已有汹涌澎湃之势。

黑色奥迪上的驾驶人焦急拨打电话,这已经是第五通电话,对面仍然没接通。

直到对面街道上的最后一家婚纱店关门,林长川还没有回来。

将手机锁上,没过几秒手机铃响了,一道让他害怕的电话打了过来。

不敢怠慢,慌忙接了起来。

“孙总好。”

“林长川呢?”

“林总他···”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因为远在京都市的孙总还不知道两人来到北州市。

没察觉异常的人继续对身边的眼线说。

“小李啊,我交给你的事,你别让我失望。”那头的人靠在沙发的肩头,品尝昂贵的红酒,丝绸睡衣尽显奢靡。

“是···”

“你别忘了,你该站在哪一边。”

那人握紧了方向盘,望着车视镜中越来越近的车辆驶近,抿紧了嘴唇。

那头说完话径直挂断,只剩下驾驶人皱紧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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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

书房的男人将一堆“证据”甩在站在面前男人的脸上。

锋利的棱角割伤了脸颊上干净的皮肉,男人“嘶——”一声,用拇指擦去了血痕。

“你看你干的什么事?”

“这是一个要快结婚的人能拍到的照片吗?”将拐杖重重砸向地面,发出“咚咚咚”声。

陆岷觉站在门外听到书房里面混乱的声音,嘴角嘲讽地笑起来。

偏头撞见从外面回来的大哥,面不改色的打了个招呼,毫不在意自己被抓住偷听的行为。

自知理亏的陆青山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要好好受训出去,反正今晚一过,第二天还是一样的。

低头用手轻挠了眉头,看到了照片的内容,不以为然地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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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第三代继承者的老人坐在主位,将他的所有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愠怒的神色没有改变,语气却变得唉声叹气起来,“陆青山,我现在怎么看不懂你呢?”

擅长嬉皮笑脸的陆青山还是一副老样子,带着恭敬回答道:“父亲,高楼建设之中往往害怕被人窃取设计,都要带上一副面具,只要结果是你想要的不就可以了吗?”

薄唇轻启,再次垂下眼眸,尽显知错受训的模样。

书房外有一棵百年参树,品种好像是常青树,还是民国时期陆家人为抗日无条件捐款,作为反馈——北州市最灵验的寺庙赠送了一颗常青树。

开敞的木框,晚风徐徐吹进来,白色丝质的窗帘扬在寂静的空中,接着传来一声关门声···

只能听见剩下晚风,老人闭上眼睛,握在手里拐杖的力度逐渐加重。

坐在餐桌右侧的陆岷觉抬眼看见轻松散步走下来的陆青山。

“多吃点,岷觉,你看都瘦了。”母亲仔细端详很久没有回来的儿子,对旁边的保姆叹气道。

“四少爷多吃点,夫人在家时时刻刻想着你呢。”保姆将刚炖好的鱼翅燕窝端上来,揭开盖子。

陆青山站在楼梯处看见母慈子孝的场面,好久才对上一双窥探人生活的生气眼睛。

“受训结束了?”瞬间变为调戏的眼神里带上讽刺。

“···”

良久,以站着的男人挑了眉而结束眼神拉锯战。

“三少爷也下来了啊。”负责餐食的保姆看见陆青山,慌忙上前询问他有什么想吃的。

站在陆岷觉身边,宅子的女主人用纤细修长的手指将掉落在臂弯的蚕丝披肩拉至肩头。

精致的妆容,低盘的发丝每一根都尽显华贵,很难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要满五十的女人,像极了风华绝代的三十岁。

“青山啊,”她咧开嘴招呼着孩子,但等人走进皱起了眉头,“怎么脸上有伤?”

保姆慌忙去了大厅拿了应急包回来,把碘伏和纱布都拿出来,陆青山在旁制止了。

扯了个笑,但知道这娘俩全都在逢场作戏,笑也就冷下来了。

这算什么伤口,过一个小时就结疤,再过两天就好了。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随意打完招呼离开宅子。

心里烦的不得了,在自己面前装什么家庭和睦,母慈子孝的样子。

长廊里发出焦急的脚步声,十几分钟的路程现在几分钟便离开,对于古色古香的宅子完全没有好感,这个对于自己长大的地方现在想来全是厌恨,每次来到这里就会想起一个人,一个一辈子跑不出一间屋的人。

眼下消除难受最快的方法便是去林放那里,只有他能安慰自己。

“他们都是演的,一点也不幸福。”只有傻气的林放会这么说,可他这么一说心里也会高兴起来。

六月陆宅里的蔷薇花开得最好,明亮的月色下徐徐摆动“舞裙”···

却没有人顾及。

那天,陆青山像平常一样,下班绕远路去了一家背离城市喧嚣的酒吧喝酒,领带的质感光滑到在灯下发光。封闭的房间里有驻馆歌手在唱歌,又有人在高谈阔论,林放坐在椅子上瞥见一个人在角落撑头发呆。

灯斜着照射在头发上,脸上布满了阴影,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毫不顾忌地歪倒贴在桌沿,像一个失意的有钱人家的公子,起初林放这么认为——但又有几个人走来,是附近的住户跟他交谈起来,聊得只是下班也来这里解闷吗,完全否定了林放的想法,原来只是普通的上班族。

外面突然下起一场暴雨,人们纷纷进来躲雨,酒馆里的生意自然比以往更加热闹。

布满伤痕的手指不停摇晃酒器,林放忙的脚不停蹄。

忘了给林长川说可能会比以前晚回家,但想来他要是出什么事刚好正中他下怀。

那个时候对他还是持有恶意。

终于轻松下来,一直低垂的头左右摆动得以片刻放松,他抬眼对上一双平静的视线,还没看清楚就被从楼上下来的客人斩断。

那场雨从晚上九点一直持续到十二点才稍微小些。

接近凌晨,歌手纷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换班的人也来了,林放换了衣服刚准备回家就听见人说,那个人好像睡在那里了。

林放转过头发现他还在,想起在他上班的时候那个人每天都会来店里,算是常客了。

“你们不认识他吗?”

“··有些眼熟,不认识··不经常来吧···”那些人猜测,偏头看了一眼旁人的神色得到了肯定,林放皱起了眉头否认但没说。

随着他们进了仓库,林放对他们说,算了他去处理吧。

众人都点头说好,毕竟没人想和醉酒的人打交道。

林放本来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在刚才和他对视的瞬间里,眼睛里像是对他说着什么。

“喂,你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说完一片安静,觉得浑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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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的林放心里变得烦躁,伸手推了推他。

该死,自己什么时候还会关心人了。林长川要死的时候我都没这么说过话。

单手撑腰他无语地用食指和中指按压快爆炸的眼球,倒在桌子上的人仍然没有响动。

歌台那边的灯光关闭,没有人观察这边的情况,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两人一站一坐。

穿着洗的发白的白衬衣,林放本不想再管了,心里鄙视自己爱管闲事就是傻逼爱做的事,看了一眼他趴着的模样转身就走了。

感受到有人叫自己,陆青山抬起沉重的头看见一个背影,几乎是瞬时反应抓住他的衣袖···一瞬间,桌子上的酒瓶被突然用力地拉扯掉落在地上。

林放惊慌地甩开那只手,“哐当——”连带酒水撒在地上,快速转身看他。

又看了一眼地上的情况,心里更烦了,又要收拾一遍了。

那人抬起醉醺醺的眼睛对他说:“麻烦送我回家。”

真是个神经病啊,刚才叫你不醒,现在又来求人。

两人处在僵硬的气氛中,陆青山不省人事又趴在桌子上睡了,男人没辙看了他一眼还是想着做好事就是在积德。

没好气地说:“那你可要自己付钱啊,我没钱。”

说罢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脖颈间扶着往外面走去,醉了的人走路飘飘乎乎的,头颅垂在半空中。

“嗯。”可能是醉了,嘴角勾了淡淡的笑。

门框上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响,屋檐下还垂涎着“区域性小雨”,混浊的雨雾聚集在上空映进平静的水洼表面,倒影中还有两人的背影···一滴水从屋顶自由落体,发出清脆响声,里面荡起涟漪掀起阵阵波澜···

消失的四年里,林放客观的想,谁也没有对不起谁。

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还没有成年的林长川手指紧紧攥着面前人的手指,指缝间的皮肤有好多划痕,小心翼翼地轻抚又忍不住把它握在手里。

看了一眼神色难安的拖油瓶,当医生询问“你是不是林长川家属?”的时候,本来不想回答的,坐在椅子上的林长川也没提醒他。

不想来医院,没有生病。

“哥,我没有生病···”等来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谁是林长川?”护士在门口不耐地询问。

林长川垂下眼睑,想着哥没听见就好了,没听见就回家吧,现在没有这么多钱治病的。

男人看着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的表情,跟他妈的以前一样不爱开口,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少年的手心有了异常。

“他,他是林长川。”

“哥。”他慌忙找他的眼睛,想告诉他想离开,不能在这里。

“长川,乖,我们只是过来问一下。”想到林长川手里握着的保险金和房产,他装作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人要健康才行。”

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去治病,没有读过太多书的男人现在希望那个拖油瓶完全听自己的,不要让他在外面这么尴尬。

心里烦得不得了,他妈的就为了那么一点钱,老子还要过来演戏。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林长川看着和往常反常的哥哥。

他第一次对自己这么温柔,心里瞬间像有棉花糖软绵绵的堵在心里。

蹲在地上的男人站起来,将弟弟送进病房里,手被牢牢攥紧。

一步三转头看身边是否有哥哥在,林长川的依恋程度逐渐加深。

终于在进门口的两步时,护士轻轻锁上门,察觉到被骗了的林长川从护士的手里挣扎,看见外面离开的身影。

“哥···”

“哥!”

“林放——”

根本来不及顾虑弟弟情况的林放,连忙去了尽头跟合作的人说明了事情进展。

“··嗯,是·我亲自送去的···监控肯定拍到了··”

从病房里跑出来四处找人的少年,咬着牙跑向那边的尽头。林放还没说完突然瞥见站在自己身边的弟弟,明明刚刚还在里面的,心里的气瞬间冒出来,他妈的知不知道一个小时要花老子多少钱···

“妈的···”抬起巴掌就要打过去,电话那头却对他说,林放你现在要温柔。

靠近阳台的地板铺垫上余晖的颜色,一大一小的人各生着对方的气。

“···”深吸一口气,林放先开口,“你跑出来干嘛?”

“你走干嘛?”少年同样没好气。

“··我没走。”害怕被发现自己的计划,他有些心虚地解释,“就··打个电话。”

等到太阳彻底掉落山头,余晖便从两人的脸上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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