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向墨把杜池推开,杜池也说,艺术家不能这样。
明明昨天的事已经过去,看杜池那神态自若的模样,显然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他偏偏要称呼向墨为“艺术家”,那感觉,就好像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地吵架,末了,终于不吵了,但对方还非得挠你一下。
向墨就感觉杜池是在挠他,挠得不痛不痒,让他还不好发作。
要说介意吧,会显得他小心眼;要说不介意吧,又只会让杜池变本加厉。
正在向墨犹豫要不要禁止杜池叫他艺术家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吱吖”的脚步声。
杜池率先看到了向墨身后的人,收起不正经的表情,语气正常地问:“早餐吃三明治可以吗?”
赵小乔走进厨房中,带着几分拘谨地说道:“可以。”
这下向墨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杜池明明可以正常说话,就是非要调侃他。
“向老师呢?”杜池又看着向墨,换上了正经的称呼。
在外人面前还知道收敛,看样子并没有坏得那么不可救药。
原本早餐不在两人搭伙的范围内,但免费的早餐不吃白不吃,向墨客气地说道:“可以,谢谢。”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赵小乔,犹豫了片刻,意有所指地问道:“昨晚你的作业写完了吗?”
毕竟答应了赵师傅帮忙看着赵小乔,现在又是高考冲刺的重要时期,要是这时候出了什么差错,向墨可担待不起。
赵小乔似乎听出了向墨的话外音,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写完了。”
下午的高级素描课,仍然是李大爷当模特。
和以往不同,今天李大爷来的时候,手上拄了根实木手杖。红檀色的手杖和领带是同一色系,看得出精心搭配过,要不是李大爷的步履有些许蹒跚,向墨还会以为那根手杖是装饰品。
“你说他好不好笑,”跟在李大爷身后的张大爷对向墨说道,“跟年轻人下象棋,气得自己进了医院。”
这两位大爷都是不服输的性子,会被人气进医院,向墨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扶着李大爷在小院中的藤椅上坐下,问道:“要您不还是回去休息?”
“不用,小问题!”李大爷摆了摆手,把手杖放到一旁,“今天老张说要画我,我倒要看看他的水平。”
向墨诧异地看向另一边的张大爷:“您还会画画?”
“那是。”张大爷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当年留洋那会儿,可是接触过西方美术的。”
“你少吹牛,”李大爷面露嫌弃地说道,“先画出来再说。”
“我从不吹牛,隔壁那条街的吴太太还想让我给她肖像画,我都没有答应。”
“我看你是不会画吧?还不答应,笑死人了。”
“谁不会画?我画你是怕你死了,后面画不了了。”
“……”
见两位大爷又有吵架的倾向,向墨赶紧把人劝下,给张大爷安排了一个座位。
张大爷要画的不是素描,而是油画,见他颇有些基础,向墨给他准备好画具后,也就没再管他。
不多时,学生们陆陆续续到来,人数明显少于上周。其实这种情况向墨一个人完全忙得过来,但孟芸还是来到了画室,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悠闲地坐在院落一角,那样子显然是把向墨这里当成了咖啡厅,来这里消遣周末时光。
“他们都等着明天来呢。”孟芸啜了口咖啡,惬意地靠在椅背上,“来看看咱们的‘师娘’。”
李大爷和张大爷互相拌着嘴,画架后的学生们专心画着画,没有人关心孟芸和向墨之间的对话。
“师娘?”向墨不解。
“老公都叫上了,还不承认吗?”孟芸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
原来是在说杜池,明天的素描课他是模特。
丸子头和马尾辫把那天的事传到了群里,向墨已经懒得解释,只是听着“师娘”这个称呼略微觉得好笑。
——楼上这位大猛1怕是不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吧?
说曹操曹操到,杜池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小院里,看他背着帆布包,应该又是要去逛书店。
往常向墨和杜池在房子里碰面,总有一方会主动打招呼。但今天杜池一从屋里出来,就被张大爷的画板吸引了注意力,径直走到张大爷身旁,看了看李大爷,又看了看画板,比划着说道:“这里是不是可以重点强调一下?”
“怎么强调?”张大爷停下画笔,抬头看向杜池。
“比如这样。”杜池从张大爷手中接过画笔,在画纸上画了两下,“这样是不是更像?”
“妙!”张大爷立马双眼放光,朝杜池竖起大拇指,“太妙了!”
另一边的李大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你把我画成什么样了?”
向墨也颇有些好奇,来到了张大爷的画架旁,结果……他看到的是一张比毕加索风格还要抽象的油画,根本看不出眼睛鼻子嘴巴在哪里。
“是张大爷画得好。”杜池反而朝张大爷竖起了大拇指,“完全抓住了精髓。”
哪里有什么精髓?
向墨简直不理解,见对面的李大爷有起身的倾向,他赶紧把杜池往门外推:“你别打扰我上课。”
他的课堂最不需要的就是捣乱分子。
不过刚推了没两步,小院外面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所有人都循声看去,通过敞开的院门,向墨发现欢呼声来自对面的八斤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