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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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策马,褚若木身上早起了一层薄汗,黑色胡服扣子扯开了两颗,雪莹莹的脖颈露在外,微风拂过锁骨,带走丝丝汗水,也送来一阵凉意。

抬头望月,也不知是几时了,月光洒在她素白的面上,印入碧玉似的眼眸,如一弯月牙泉。她虽是嘴上还硬气着,但想着上次那么隐蔽却不知还是被哪个眼尖的发现了,心中渐虚,手里缰绳一振,还是调了个弯,往回走了。

若是被她发现是哪个人举报她骑马的事儿,她定饶不了他。

忽闻一声斥候啸笛,不远处有黑影似一人一马,又忽的消失不见。

“斥候吹哨,周围怕是有流匪!”越九拉弓搭箭,警觉的朝周围盯着,若木挥起马鞭,伏身按着腰间匕首加速往营地方向去。

她今日出来没带大些的兵器,只拿了把匕首防身。

只见营地方向突然亮起一片火光,远处幽红撕裂了夜晚地与天之隔,一队人马举着火把纵马而来,倏然一声马嘶,一人奔马止于不远处,马身黑亮,四蹄如雪,那人腰别横刀,一身墨黑胡服,宽肩窄腰,静默无声,守株待兔。

正是宗臣。

还好不是流匪,只是……

怎么又是他?

若木面上一僵,赶紧勒马,不愿再往前自投罗网。眼看着他策马而来,她拐着弯想从边上略过他,目不斜视的好似不认识眼前男人。

原来今晚溜出来这么顺利,是他故意的啊…

这擒匪似的,不会真的是来捉她吧?

越九打马拦在她身前,正要与宗臣解释,若木说了两句突厥语,把越九拉了回来。

若木心中略有羞恼不愿与他对上照面,夹着马肚略一加速。

宗臣眼底幽深,面上越发冷峻,他望了她们一眼,朝后打了个手势,那些兵马四散开来,返营绕着外围巡逻去了。

“走,送你们回营。”声音暗沉又疏远,他慢悠悠行至若木身后,身姿冷肃修长,比她高出一截。

若木没回头,直视前方僵直着背,语气颇为不忿,“有劳。”心里一阵憋闷,无处发泄。

宗臣看她马尾飘扬,背上如嵌着条无形的戒尺,明明违禁,还故作正经。

真是硬气的不行。

“擅出军营夜不归宿者,依军纪如何处置?”宗臣嗓音低沉,随风撩入若木耳中,她未回话,他似也并未期待她回。

他自问自答道“杖责六十。”

她目不斜视,但眼角余光总是瞟到男人那一片黑色衣角,他语似威胁,撞在她满腔不满上,终于撬开一角。

“与你何干?”若木勒住缰绳横在宗臣面前,一双碧眸蕴着薄怒盯紧了他,“别忘记你的身份!”

如今在外,有安定王玉令又如何?不过一五品司马,有何能耐管她的事?

她连骂好几句突厥语,愤愤不平的疾驰回去了,只留着宗臣仍在后头跟着,距离远远的未发一言,看她进了营才拍马离去。

之前宗臣带出来的一队人马,正在绕着营地巡逻。

两两而行,其中一对一瘦一壮,是之前在篝火旁出声的俩人。

那壮的远望了下宗臣和若木那边,手肘捅了捅旁人:“常平啊,将军大半夜把我们都叫上就为了出来捉郡主?明明他拿出安定王玉令就能把郡主吃得死死的,何必多此一举啊?”

那瘦的皱眉抚平衣褶:“曲六你怎么老毛手毛脚的!将军那是要震慑住郡主,你看上次郡主被捉住这次不照样跑出来了,得让郡主知道偷跑出来的严重性!不然叫斥候预警干嘛?”

曲六一脸懵的看着常平,又要上手扯他,被常平躲开了“那将军怎么不直接找人看着郡主就好了?”

常平听了直翻白眼,说这么清楚都不明白,突觉对牛弹琴:“那你去看着好了!”说完就拍马走了。

曲六听着面上一红,心里一悸:“万万不可啊!我可扛不住啊!常兄等我!我不要被抓去当郡主护卫啊!”

若木一路快马回营,跳下马贴着宛虹呼吸几瞬,眉目舒展,已没有烦闷之色。

虽有宗臣坏事,但好歹透了透气,舒展开了一身筋骨。

掀开帐帘,一个黑影突然冲出,紧紧搂住若木埋在她胸口:“娘子!婢子好冷啊!好黑啊!呜呜呜害怕!”

若木一脸无奈之色,拿开她吃豆腐的大头:“点灯,炉子也烧起来。”

侍女们进进出出,服侍着若木更衣,整理床铺,又端来一碗温好的牛乳,置于食案上。

若木一手支着头,卧在榻上,姿态略疲,但面色舒展。

之前那叫嚷着哭天喊地的贴身侍女一脸惴惴,端着牛乳坐在榻边胡床上,一勺舀起轻吹热气。

若木掀眼,由着她一勺勺喂着。

之前那些侍女都已出去了,只余下越九立在一旁,贴身侍女看了看越九侍卫的脸色,斟酌了一会开口道:“怎么娘子今天回得这么早,又被……?”

“天冬!”越九皱眉,盯着直唤出声要她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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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若木从天冬手中拿来碗,直接一口饮尽了:“上次定也是他发现的。”

天冬好奇道:“谁呀?宗司马?”

越九轻轻点头:“是他。”

“我应想到,阿爷还是会留一手的。”若木抬眼看向一脸意外的小侍女:“怎么?不是说了有异动就放杜句利找我吗,你晕乎了?”

杜句利是若木养着的一只猞猁,打猎的一条好手,而且不论若木在何处,它都能寻着味一路找来,往常需要通风报信的总是会用上它。

天冬摸了下脸,尬笑道:“侍卫两句便把宗司马拦下了,他还向您问了安呢……”

越九听闻这些真是气不打一起出来:“他无缘无故会来找郡主?你也不…”

“行了!”听着她们要吵起来,若木的脑袋都要大了,况且那个“无缘无故”怎么听怎么心里不爽。

她指背按揉着太阳穴,拾起鬓边碎发,身子斜靠榻上,锦被勾勒着她隐约的玉峦丰姿。

她向来是不缺男人的,狂放不羁、体格健硕的郎君她见的不少,宗臣这般清隽硬挺却气势迫人的倒是头一回见。

兔子不吃窝边草,若木从来不将手伸去安定王身边,任他军中营中多少硬朗男儿,她也未曾打过主意。

可想起那男人月色清辉下的裁影,挺拔肃长。

虽是个小小司马,但却颇得她父亲信任,怎这人就不讲一分情面,冷面寒铁似的恪职谨守。

若木轻晃脑袋,不再想那男人的情景,她可不会怕他。

只是宗臣如此下她脸面,她可不是个会忍下这口气的人。

“天冬,蒸碗蛋羹,再淋些香油。”她吩咐着,起身去一旁挑了件貂毛滚边月白大袖衫,又着水红毛织罗裙,纤带细挽,镜中\t清晰可见盈盈一握的柳腰,侧颜鼻峰微驼,眉目深邃,有一丝异域风姿。

她母亲是高鼻深目的胡人,容色艳绝,故她既有汉人清扬婉韵,又有胡人浓颜殊色,容貌与身姿上有种清纯与妩媚相融的别样风情,单是一双和母亲一样如含碧波的玉色眸,就已让人过目难忘。

这天气,单穿大袖衫当是不够的,天冬给她外头罩了件裘衣,墨发未束,戴上兜帽,牵过宛虹和奔星,领着天冬和越九往宗臣帐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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