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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竟成嫌聒噪,下了楼,诊所里更吵。孙佑平拿着压舌板准备给孩子看,对方以为要割他舌头,紧咬着牙,鼻涕眼泪往下淌。隔离室里俩老人戴着口罩瞎聊,间距有三米,但丝毫不影响他们交谈。一个大声说,一个侧耳听,听完再大声回,换另一个侧耳听。

交谈内容如下:“老孙的儿子咋一个没接他班?”

“老大是刑警,老二开大饭店,老四……也不晓得他干啥,反正就是没成才。”

……

孙佑平戴了口罩,看不出表情。孙竟成则一脸不高兴,但又犯不上去理论,索性出了诊所站门前的法桐下。等十分钟后再回去……门口站个伙计,手里拿着体温计,要他戴口罩扫码。

……

孙竟成绕了一大圈从小区门上楼,孙竟飞问他怎么不从诊所。孙竟越接话,说临过年有管控,所有私人诊所不戴口罩不扫码,不许随便出入。

“管控严好,过年呢,也不知道都从哪回来的。”孙母叮嘱,“你们也注意点,少去人多的地儿。”

“咱们这儿没确诊病例吧?”

“目前没。”

第15章——人生的十字路口——

孙竟成吃了俩饺子就回了,心烦,打算回家属院接上周渔去新区。途径那个卖炒货的十字路口,这回他找了个车位停下,排队买了包炒板栗和霜糖山楂。

买好他就把炒板栗包严实,踏实地塞了自己羽绒服口袋。

周渔原本没打算回娘家,但冯逸群手腕不小心扭了,她从诊所拿了几张膏药让她贴着。然后麻利地剁肉、调馅、和面、擀皮。冯逸群则捏饺子。扭伤算不上严重,捏个饺子不成问题。

母女俩话少,也不聊各家八卦,平日有正事就说,没正事各忙各的。从前母女关系没这么拧巴,都是从周渔父亲去世后才逐渐拧巴的。

周渔父亲去世时她才念初二,也就十三四岁。她同父亲关系不错……应该是一家三口都很融洽,外人看了人人夸。父亲去世的那一年里,周渔脸上爆满了痘,而且生理期大紊乱,三五个月才来一回例假。冯逸群没少带她去医院,中西医都看了,查不出病因。最后还是孙佑平建议,让她带孩子去看心理医生。

后来的两年里,冯逸群每个月都要带周渔去北京,也确实见效了,脸上不再爆痘了,例假也正常。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应激障碍,孩子一时接受不了亲人突然离世的事实。有些孩子是性情大变和叛逆;有些则还不理解死亡的真正意义;而像周渔这种心智早熟的会闷心里,心理负担不了就会折射到身体上。

周渔收拾好出来,孙竟成在路边朝她鸣喇叭,周渔拉门上车,“你不鸣喇叭我也能看见你。”

“夜里黑,我看不清你。”孙竟成献宝似的掏出炒板栗,“还热呢。”

“我才懒得剥,手黏糊糊的。”周渔不吃。

“我说你这人……”孙竟成不开心了,“我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回来还特意裹羽绒服里怕凉……”

“行行我吃……”

“别脏了你爪子,回去我自己吃。”孙竟成要拿回来。

“你才爪子。”周渔夺回自己剥。

“心情不错啊。”孙竟成说她。

“我吃到了饺子里的幸运币。”周渔说。

“硬币脏死了。”

“我是尘埃里的人,没你高贵。”

“看你那小嘴叭叭叭……”孙竟成也心情好,张嘴,示意她喂自己一个糖山楂。

周渔喂了个给他,自己也吃了个,随后直夸好吃。她不是很喜欢糖山楂,但孙竟成买的这家确实不错。

孙竟成更开心了。

“你说话跟你妈一样虚。”周渔说:“你最多排了五分钟队。”

“我排多长时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俩能开心地吃。”孙竟成说。

“不重要为什么撒谎?五分钟就五分钟……”

“你这人咋回事啊,给你买回来还嫌我排队时间短?”孙竟成无语。

“我没嫌你排队时间短。”

“那你干嘛老揪我时间?”

“我是说撒谎不好。”

“那还不是揪我时间?”

“揪你时间跟撒谎能一回事儿?”

“就是一回事儿!”孙竟成有点气了,“我高高兴兴给你买糖山楂,路上我忍住一个也不吃,就想着接到你了一块吃……”说着嘴里就被塞了一个糖山楂。

“行了行了,我错了。”

孙竟成瞪着她,嫌她语气敷衍。

周渔亲了下他鼓囊囊的腮帮子,孙竟成的炸毛瞬间被捋顺。车里安静了,周渔继续剥着板栗,孙竟成专心开车。

车到小区车位,周渔举着手准备下,被孙竟成拉过手拿着湿纸擦。周渔说他:“不早说车上有湿纸。”

孙竟成没吭声,锁了车牵着她上楼。

但——俩人没好过三分钟。

他们换了衣服去运动馆打羽毛球,途中看见个教练打太好了,那种四两拨千斤的打法,让她停了脚步忍不住看。回头轮到她跟孙竟成打,他像对待杀父仇人之女那样——啪、啪、啪、弹跳起来全力杀球,爆扣自己。

她只是正常、毫无恶意地发球,他却攻击性十足地猛扣。她就想不明白,她发过去的球完全犯不着让他跳起来……

十分钟她就没劲了。像个捡球小妹,一直在捡球、一直在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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