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是听了那半梦半醒的呢喃,说了百年不见一回的呓语,戚柏寒在梦中久违的见到了过去的场景,以及模糊不清的少年面孔。
旧日的小镇,喧嚣时如夏虫聚会,嘈杂嘶鸣,闹得欢了,叫哑了声,也不见谁愿意率先停下来。宁静时则似秋日黄昏,默默静语,柿子落了,摔破了肚皮,也不见人呼朋引伴的去捡。
在那个小镇上信息还不是那么发达,勉强还算车马慢的年代,戚柏寒的少年时光被无限拉长,像孩童在太阳底下踩影子的把戏。
多数的时间,他的生活都是平静的,平静的日子是按照既定的轨迹,一步一个脚印的踏着,活泼的孩子也许会嫌弃乏味,但对于戚柏寒这样生来沉闷无趣的人来说,这却是让人感到舒适的。他的生活,除了来自父亲吃醉了酒的事端,几乎都是在眺望着未来的平静中,与书作伴中度过的。
黑白的世界即使并不精彩,习惯了倒也有它的趣味。但倘若有一天意外遇见了其他的色彩,又怎么能让人不去惊艳,不去留恋呢?
即便和楼有扬结婚多年,和楼有迎做了两年同桌,但对于他们家具体的情况戚柏寒并不是很清楚,前者了无生趣,厌恶着憎恨着,巴不得世界毁灭,怎么会愿意好好去看一看关着自己的金色牢笼。后者则是戚柏寒认为在别人没有想主动说些私事时,私自问询很不友好。即便是同学,是朋友。如果他愿意说,那么他愿意去倾听,但他不说,他也不会刻意去窥探,如此而已。
因此对于当年楼有迎为什么会跑到名不经传的青枣镇读书,戚柏寒也不得其解。他那时对楼有迎的了解,只模糊知道他家不在本地,似乎挺有钱,其他的便也不清楚了。
知道楼家在b城的名望,楼有迎是楼家金尊玉贵的第二个孩子,则是在很久以后不幸遇上楼有扬之后的事了。
记忆最终会变得模糊,连年少的喜欢似乎也难以捉摸,最刻骨的或许只留下执念。
戚柏寒遇见楼有迎的时候,他在初中的第一年已经将近尾声,他那时不爱与人嬉闹,倒迷上了阅览室,而阅览室在毕业班的那栋楼,与他们初一年级所在的那栋教学楼刚好面面相望。
戚柏寒借了书,下楼梯的时候,刚好和楼有迎与他的同学擦身而过。一个下楼,一个上楼,戚柏寒原本不喜四处张望,只一个劲的往前走,也不曾注意周围经过些什么人。还是和他一起的同学,一个活泼得过分的女生,在与楼有迎他们错开一些之后,夸张的用手肘拐戚柏寒,笑嘻嘻的告诉他,那个人一直在盯着他看。
戚柏寒不免回望,落入眼里的便是一张少年的笑颜,那一刻恰似有不知名的花在他的眼前绽放。
少年时期的楼有迎尚且青涩,五官还有些稚嫩,相比于现在略带凶气的锋利逼人、耀眼夺目,那时应当用清俊二字来形容更加贴切。算不得有多帅气,偏有种清爽干净的气质,而他的性格又十分热烈,却意外的相融,特别吸引人。
戚柏寒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只不过人家对他笑了笑,他就再也忘不掉了。后来他才知道了这么个镌刻了浪漫色彩的词,也知道了世人对它的误解与诋毁。
他听过许多人说“一见钟情是见色起意”,一开始他对这种说法很不屑。他想,他平生见过那么多漂亮的人,比楼有迎优秀的,比他长得好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如果说那只是见色起意,那他有的是见色起意的机会,那为何见到相貌出色的其他人他的心中却溅不起半点涟漪?
但后来楼有扬又让他迷惑了起来,因为楼有扬也说过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可他配吗?这倒可笑的符合了大多数人对这个词的认知。
或许是他想错了?
可他与楼有迎的缘分也不止这戏剧的一面之缘,很快的进入了初中的第二年,重新分了班,而戚柏寒与楼有迎分到了一个班里。
实际上楼有迎他们班的同学没替换几个,就插入了类似戚柏寒的几个其他班的学生。
而楼有迎所在的班级,刚入学不久就早已恶名远扬,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这群人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难管。这里面大多数人都属于那种脑子聪明,随便学学就能考个成绩,能言善辩,又总能想出有趣的点子,得罪了老师马上又能将人取悦,让老师又爱又恨那种。偏偏整天不务正业调皮捣蛋,就是不愿意好好学习。而楼有迎则是这里面的佼佼者。
想也知道,戚柏寒是不可能去关注这些让其他同学津津乐道,让他索然无味的事情的,因此对于八班中的大龄顽童佼佼者楼有迎,戚柏寒虽有耳闻,但并不十分了解,可新学期的时候他们再次见面,他就把人和名对上了号。
那时楼有迎从后门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径直走到已经挑好座位的戚柏寒面前,对他爽朗一笑,道:“同学,我可以做你旁边吗?”
戚柏寒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莹白的耳垂鲜红欲滴血,木讷的“嗯”了声,慌慌张张的给人让了个位置,还不小心踩了楼有迎个鞋印。
他尴尬无措的向人道歉,温度上升,活似将他烤在了太阳底下的火架上,直
', ' ')('烧得他双颊通红。
楼有迎只一个劲的盯着他微微的笑,朗目灼灼,含星带月,不疾不徐的接过从他手中递过来的纸,指间相触,说没关系。
事后戚柏寒窘迫极了,都没敢多看楼有迎一眼。前桌是楼有迎的小跟班还特意回头看了戚柏寒几眼,又目光古怪的落在楼有迎身上,稀罕的大惊小怪:“楼哥,你不是最厌烦坐在前面吗,咋的我们年级里的大学霸这么有人格魅力啊!”
楼有迎懒洋洋的掀起眼皮,笑骂了他几句。戚柏寒没抬头,一直盯着书看,被陌生的悸动惊红了脸。
他那时以为,楼有迎是记得他的。
而他们的关系也在日渐相处中更加好了起来。
可是后来相熟后,戚柏寒才知道,原来楼有迎并不记得他,之所以主动和他说话,和他做同桌,是因为看他顺眼。
那时他就明白了,原来人与人的一见钟情并不相同,就像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这句话适用于他和别人对一见钟情的不同理解,也适用于他和楼有迎。即使意义相差甚远。
两个人的一见钟情叫天作之合,一个人的一见钟情再浪漫,也只能叫暗恋。
一个人的念念不忘,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得善终。
他们短暂的交集过后,是一生的遥遥相望。
可笑的,抱着执念的,从始至终仅有他一个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