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倪浅寻声回头,正对着浮在空中的问天镜,有些诧异地指着它:“你......你这是?”
“主人,吾等了您四万年,如今终于得以亲见您!”问天镜的声线低沉,带着沧桑的气息,似远古回荡的古钟声,却难掩喜悦之情。
“四万年?”倪浅指着自己,“你确定是我?我才两百多岁而已。”
“主人怕是忘了,我有追魂索灵的能力,自然能一眼认出您。”问天镜极其迫切地凑到倪浅面前,动着镜身,反照出耀眼的光,想要以此来炫耀自己的能耐。
“好好好,”倪浅一把将它拍向另一面,“那你说说,我四万年前是谁?”
“主人曾是天界大名鼎鼎的......”
“别别别,闭嘴闭嘴!什么大名鼎鼎的听到就烦,我倪浅这辈子不过是只小妖,哪怕是条小龙也只想当只龙妖,什么龙族、什么天界都和我没关系!”倪浅悔得断了问天镜的话,这镜子是个仙器,她早就应该想到它来源于天界。
问天镜一愣,憋屈地一转身啪嗒着小眼泪:“当初......当初是你非要人家的!哼,到手了就不珍惜了,让我足足等了你四万年,现在又......又......”
倪浅皱眉听着它的控诉,想着它抽泣得结巴了,不由心中有愧,妥协道:“小镜子你别哭呀,我这也不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太烦躁了嘛。你先说说,为何要把我带到这里?”
问天镜吓得一震,回头小声问:“主人你都知道了?”
“我能知道什么?这迷迷糊糊地就变成了一条鲛人,又只有你在这儿,我不问你问谁?”这天界的仙器怎么能如此蠢笨?
“主人,找到尹烨残留于此的一缕残魂,你便能回去了。”问天镜镜面如水,波纹幽幽散去。
“好!有战利品什么都好说!”倪浅说完,低下头摆了摆这条鱼尾,极为伤脑筋,闻道:“我这副身子是怎么回事?”
“是条鲛人。”
“我知道是条鲛人!问题是我为什么在条鲛人的身体里,还是这么丑的!”倪浅咬着一口银牙,忍着一拳将这面镜子砸个粉碎的冲动。
“主人......主人在桃瑶之后下一世便投于鲛人一族,是......是鲛族的......”问天镜掂量着倪浅的脾气,有些不太敢说出来。
倪浅气得一拳砸过去,将空中的镜子打得在一个轴中心一直转圈,怒道:“你是问天镜,不是结巴,说话能不能利索点?!”
问天镜被转的昏头转向,惊得大叫:“主人是......主人是鲛族公主的女婢,后来惹了那公主就被酷刑折磨毁了容,被发配到深海地牢做苦役。现如今逃出地牢,到了此地!”
“啧啧啧,”倪浅,心疼得伸手摸上了脸上的丑陋伤疤,拿过问天镜再次照了照。仔细看看,眉眼还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只是再看向这道伤疤时,不由觉得怒火难消,“......鲛族公主?很好!”
“主人,你回来是为了寻找尹道长的残魂,而不是去找鲛族寻仇啊!”
“回来!”倪浅哪还听它啰嗦,一把将它抓住,隐在掌心中道,“别啰嗦,清了旧账,再去凤凰岛也不迟。”她翻身一跃,掀起一阵水花,向海底深处甩动着尾巴迅速游去。
“主人,你不能去,那鲛族公主道行比你高了不知多少,你去了也无疑是送死。况且,你现在再不去救凤族的小白凤殊泽,他就快死了......”问天镜一怔,它这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倪浅身形一转,从海底往上迅速游动,问它:“在哪?阿泽现在在哪?”
“在刚刚你上岸的那座小岛后面。”问天镜急急说道,“凤族以火凤为贵,白凤则为不祥之召。然而凤族族长的嫡妻却一连诞下了一红一白双凤。火凤享有凤族无上尊荣,胞弟白凤殊泽天生体弱,一直以来都被族中之人欺□□骂,今天更是......”
正说着,倪浅已经急速游向小岛,环游到其后,再听不清问天镜的话,鲛尾打挺,一窜而上,旋着白浪而出,停在海面上空。
只是简单一眼,就扫到了那个被欺负的小白凤。
倪浅一愣,这孩子......竟然和尹烨八年前初见时长得分毫不差!老天!难道又是尹烨的一魂一魄?
几人将那小白凤围在中间,一个面带猥琐笑意的男子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小刀意欲行凶。倪浅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刚刚的动作。
小白凤殊泽浑身密布着一道道红色的血口,每道口子上都沁出了血丝,沿着皮开肉绽的伤口往外流出。他疼得瑟瑟发抖,缩在地上,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住手!”怒火熊熊而上,倪浅厉色呵斥着还准备行凶的男子。
“哪来的丑八怪?滚回你的海里躲着去!”男子回头狞笑着。
倪浅挥手幻出千槐笔,挥笔扫浪,卷起千堆巨浪,震身一动,横扫而去。“同为凤族,你们竟因为一个荒唐的天命之由就如此欺凌弱小,罔顾人命!”
倪浅飞身而去,将缩在地上的少年抱起,在那群人准备追上来时,回笔又是一袭巨浪拍去,将那几人重重打翻在地,被击得捂胸吐血。“我现在不伤你们性命,若再纠缠不放,我便让你们葬身于此岛!”
一句狠话让那几个胆小怕死的小凤吓得后退几步,转身化为凤鸟,夺命般向远处飞去。
☆、小白凤
“你受得伤太严重了。我不懂医术,只能带你去人间找大夫。”倪浅说着幻化成人形,抱着阿泽御笔飞向人间。
倪浅抱着阿泽,满手的血让她心疼不已,这孩子忍着疼痛睁开胆怯的小眼睛看着倪浅,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倪浅手上一动,却无意中碰到他的伤口,引得他小脸煞白,倒抽口气。
到了城内,一路走来,迎面走过的人对着她脸上的伤痕指指点点,她此刻哪还顾得上这脸面,只是低头轻声安慰着怀中的少年。
“阿泽,即使疼也先忍着,很快就到了。”她说着抱着阿泽一路小跑到了城内的医馆,一脚将那门帘踹开,不由分说,将阿泽抱在他眼前道:“大夫,快救救这孩子!”
大夫初见倪浅脸上那道瘆人的伤疤,吓得后退一步,堪堪稳住了身形才上前看向阿泽的伤势。他细细地检查了阿泽一身的伤口,又把了一下脉,方才皱着眉头回到桌前,写下一长串药方递给倪浅。
“姑娘,这位小兄弟伤势不轻,旧伤又添新伤,且体质极为虚弱,得花上时间好好养着身子才行哪!”
倪浅微锁着细眉点头,接过药方去药柜拿药。
拿了药,倪浅才尴尬地发现,她这幅身子除了有一条尾巴,全身上下却连一文钱都没有。她转身躲在角落,伸出左掌悄声对着问天镜问道:“没有钱,我怎么拿药啊?这小白凤的伤一时半会儿可好不了啊。”
问天镜左思右索,试探着问:“主人,要不你施个障眼法,先糊弄过去一下?”
倪浅:“......”
付了钱拿了药,倪浅抱着阿泽找了家客栈住下,好不容易给他喂完了一碗药后,小白凤才警惕地抬头看向她问:“你是......?”
倪浅道:“我?我叫倪浅,你可以喊我‘阿浅姐姐’,你也看到了,我是一条......嗯......被鲛族遗弃在深海的鲛人。”
小白凤一愣,锁眉看向她脸上遍布的伤痕,抿了抿唇沉默了许久,道:“......谢谢......阿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