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相同的噩梦,只是这次,男人竟然向他举起了剑。
艾叶能从对面那双鎏金瞳仁中,看到自己瑟瑟发抖的凄惨模样,以及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直到噗呲一声血肉顿响,惊恐的抬起头,竟是有人替他挡了这一剑。他本侥幸的舒了口气,却发现身前那人缓缓回过头来,满脸猩血,是……!
“顾望舒!”
艾叶一声惊呼从榻上跳了起来,因惊吓而不停起伏的胸膛此时不知是因为吸进太多空气而生疼,一头冷汗湿了双鬓,他抬头一看,竟然还是深夜,雪还未止。
是梦……好在是梦……
可为什么会梦到……!
一股寒意直冲头顶,艾叶怔了几分,忽然搂起被子,光着脚便冲了出去。
屋外大雪三尺,艾叶倒也不畏寒,光着脚踩在上面腾腾冲到旁边主屋,一把推开门去!
门开一瞬,好一股混着浓烈苦药味的暖流扑面而来。艾叶怕这股来之不易的暖意散了,飞快迈进去关死了门,扫了眼自己睡前在床头床脚放置的两个火盆,幸好,都还燃得旺。
他抱着被子靠过去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床上那个睡得深沉的人的额头。不错,没再烧起来。再摸了摸盖在厚棉被里的手,不凉,是暖的。
艾叶将头贴到故往事面前,听细弱平稳的呼吸声,鼻息吹起几缕发丝,无奈笑着轻声说道:“睡得还真香。不像我,连睡个觉都不安稳。”
说罢,艾叶把顾望舒的身子往里小心推了推,自己再挤着个床角躺在他旁边。这床塌小,挤着两个大男人可是有点委屈,艾叶便转过身侧着自己,看向安静横躺着人的侧脸。
纹丝不动的,除了缓慢呼吸时才起伏的胸膛,真像是个精贵又易碎的摆件。
艾叶瞧见他嘴唇似乎有些干裂,又不嫌麻烦的起身下床用拇指在水壶里过了一遍,再精细的擦拭在他唇上湿润几下。这扇温润薄唇此刻并不柔软,甚至带有些许扎手,可艾叶依旧是像个揩到油得了乖的小孩一般嘿嘿满意笑了几声,再躺回床榻上去。
艾叶嫌挤,不想悬着半个身子在外面,就又拱了拱那一动不动的人,但怕他挤着了,而后干脆一个熊抱,给他环在了自己比这凡人体温稍高而暖洋洋的身子里。
“小妖怪,我自己睡不着,还得烦劳您陪我。嘿嘿。”
只是艾叶忙活了大半天,那榻上睡着的人却从始至终睡的昏死,未动过一分一毫。
忙碌如此,日子就是这么一天天过去的。
——
一束温黄烛光耀在眼前,模糊一片在眼前支离破碎。浑身暖洋洋舒服得很。
顾望舒眯上眼,只想再多睡一会儿。
不知怎的,耳边忽然遥遥传来几人谈笑打趣声。起先只是细碎如蚊蝇,后面越来越吵,吵得他这千秋美觉都睡不踏实,脑壳生疼,气不打一处来。
“烦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睡!在人窗户根底下唠什么唠!滚远点!”
嘟囔着发泄完这一嗓子,顾望舒突然觉得不对,一声惊呼睁开眼。
他盯着那眼前一根红木房梁愣了好久,脑子一时间还转不明白。
这是……哪儿啊?
不对啊,我不是应该,死了吗?
他使劲回想,脑仁里却跟浆糊似的乱成一遭,再怎么想,最后一幕都还固定在自己被拴在掌刑台的铁锁上,痛到从失去知觉,再到失去意识。
所以这是哪儿啊?
说是地府也未免太舒服温暖了点,说是天界……这房子又太寒酸了吧?
他想动动身子看看四周,结果一扭头,浑身一阵从五脏六腑里发出来的剧痛引得他嘶得一声差点大喊出声。
“我操……怎么死了还这么疼?”
这一下倒是更清醒了几分,也看清这昏暗得不见天日的房间内,只有几根蜡烛发着弱光,勉强提供些亮。
他觉得暖,原来是床头床脚各生着个燃得热烈的火盆,身上还严实盖得一床厚棉被。虽说暖和,但也压得他动弹不得。
顾望舒僵滞了好半天,又不可思议的环视一圈,觉得这房梁好生眼熟。
不对啊。
这不是……我的屋子吗?
啊?
难不成,我还活着?
顾望舒强撑着想支起身子来,无奈身上实在痛得厉害,忙活半天也没挪动个半寸来。这会儿门外忽然又响起那个吵他醒的声音,能听得清了,好像是个半大少年的声音,离得越来越近,仔细听听还挺耳熟的。
“知道了,今天可算轮到我嘛。一天天守得那么紧,我连个探望自己师哥的机会都没有!”
顾望舒瞧向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没想到外面竟是个大晴天,白得格外耀眼,一下子全钻进他眼中,差点措手不及直接被闪瞎。
随这道白光一并从房门溜进来的,还有股刺骨的寒意,即使隔着这一床大棉被,也还是直吹上露在外边的脑门。
“他娘的……!”
顾望舒咬牙切齿挤出一句暗骂。
咣当——
一声铜盆跌落在地的刺耳,水泼了一地,还袅袅冒着热气。
才迈进来的少年似乎傻了半天,呆怔到不知道关门,顾望舒只觉得自己快晃瞎,根本没法睁眼看是哪个缺了大德的。冷风也直直灌入,冷热两股气流在房间内互相交织斗殴,很快热气就败下阵来逐渐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