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在邱言心中划过,让他不由一愣。
“你是韩老相国的孙女?”
韩逸的名号,就算在剑南也极为响亮,此人当过宰辅,而且非同一般,可称三朝元老,新帝登基时主动致仕,随后回到东都,做出了安享晚年的模样。
论威望,韩逸不在马阳之下。
“不错,”韩薇儿拍了拍襦裙,“你可以挑个时间去,当然了,如果现在有空,我也可以直接领你上府。”她的动作虽有些唐突,却显得落落大方。
邱言微微皱眉,心下盘算,嘴里则道:“老相国居然要见我,姑娘能否透露一点,所为何事?”
韩薇儿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要瞎猜了,宣口镇的事,和家祖无关,他老人家更不是幕后黑手,况且这本就不是多大的事。”
她说着上前两步:“自古以来,外儒内法,法家行事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儒家追求天下太平、人人君子,我们法家则希望法统天下、赏罚得当,手段不同,初衷却异曲同工,我来请你,没有存着坏心。”
被人说破了心中所想,邱言也不尴尬,不过,他倒是没有想到,韩薇儿竟是毫不顾忌大庭广众,这般干脆的道出了自己是法家门人的事情。
“如此说来,那韩逸韩老相国应该也是法家之人,只是,她的话也不能全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晏王所为,可谓伤天害理,就算是法家也不可能支持这种行径,如今看来,此女的立场,就是监视晏王,我当时还曾怀疑过那公羊义,没想到却漏了此人。”
梳理了一下思路,邱言点头道:“能见韩老相国一面,实乃福分,既然他老人家相邀,邱某又怎会拒绝?”
“嗯,果然有见识。”韩薇儿笑着赞道,随后抬手一甩。
唰!
邱言眼前顿时白光一闪,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一件闪烁着白玉光泽的事物迎面飞来。
心头一动,他抬手一抓,将那事物抓在手里,低头一看,竟是根毛笔,白玉为杆,笔杆中央还写着两个——
春秋。
这两个字朴实无华,可是一笔一划中,仿佛蕴含着无尽信息,微言大义。
瞬间,邱言的心神就被这两个字给吸引过去。
这时候,韩薇儿的声音从旁传出:“这根春秋笔与文宗镇纸、北冥玉盆一同使用,效果更佳,可助公子提升文思,精粹文心,为日后的会试增添助力。”
邱言闻言,抬头看了过去,眼神凌厉起来:“那镇纸和玉盆,果然是你们送给晏王的,既然如此,这窃人文思的事情,恐怕与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韩薇儿还是笑着,从容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东西怎么用,全看个人,与赠物之人有什么关系?”
“此乃诡辩之语,不过无功不受禄,这春秋笔还有玉盆、镇纸,邱某正该物归原主。”邱言说着就要转身上楼,将东西还回去,没有一点留恋的样子。
那两件物件虽然珍贵,但邱言拿到手里,主要是为了将文思还给诸生,如今已经达成目标,正主又出现了,自然没有强留的道理。
但韩薇儿随后的一句话,却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邱兄,不要急着还东西,我也不瞒你,这东西你给了我,我就只能还给晏王,到时候他又拿去做什么事,可就轮不到我管了。”
听到这句,邱言转身看去,从韩薇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的却是认真的意境,对方显然没有撒谎。
邱言眯起眼睛,弹了弹手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如此,那邱某就先随姑娘前往韩府,拜见老相国吧。”
话落,他转头看向楼梯口,唤了一声,接着一脸尴尬的胡起和戴国就走了出来,邱言将手中玉笔交给两人,吩咐了一句:“将此物放好,然后去我包裹里取出一幅字,去城中书斋变卖,留做盘缠。”
“邱兄盘缠不足?”这话让韩薇儿听了去,她立刻凑了上来,“何必变卖字画,字画能值几个钱?若有需要,我……”
邱言摆摆手,打断对方,一点都不留情面,只是道:“这事与姑娘无关,还请带路。”
韩薇儿蹙起眉来,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点怒火,不再言语,转身就走,邱言则跟了上去。
韩府位于内城,多是达官显贵的居所,而邱言落脚的客栈则在外城,东都城大,这一路走去,倒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等到了韩府门前,却有个仆从匆忙的跑来,见了韩薇儿,躬身行礼,随后又看了邱言一眼,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马公子听说您回来了,刚刚就来了,一直等到现在……”
他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薇妹,你回来怎么也不派人给我说一声?”
话声中,穿着深衣的英俊男子从侧门走出,迎面而来,到了跟前,他瞥了邱言一眼,问道:“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