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凯现在的身子太过虚弱,好像风中残烛,整个人的性命都绷紧到了极限,稍微大一点的风浪都会让烛火熄灭,稍微一个疏忽,都能让心弦崩断。
就算以邱言之能,想治愈老凯,也要花费一点功夫,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一蹴而就的,要配合其人修养、以药材辅之,方有希望。
这还要对方有求生之念才行,按照这个伤势,老凯根本活不到现在,之所以能支撑过来,靠的就是心头的一口气、心底的一道念,这个念一散,大罗神仙也救他不过来。
“唔……”
一声呻|吟,老凯身承真气,血肉渐渐温暖,再一次睁开了眼睛,只是面容呆滞,那瞳孔涣散,已失焦点,过了好一会才重新凝聚。
在他看清楚邱言的面庞后,眼中骤然绽放出光芒,苍白、干瘪的面颊,居然也重新红润起来,隐隐还有血肉充盈的迹象。
邱言见状,却暗道不妙,知道是回光返照的表现,是将有限的生机完全榨取出来,透支最后一点生机,绝不可取。
人力有时而穷,性命本身就有极限,过度透支,离大限就会越来越近。
“状……”他张开嘴,艰难的吐字,声音嘶哑,但呼吸间就恢复了许多,“状元公,终于又见到你了。”
邱言摇了摇头道:“不要多说,摒心静气,感悟体内气流,先将生机稳固下来,固本培元。”
“不……不用这般麻烦,俺大限已到,这也是命,终于到了安歇之时,能与从前的弟兄们重逢了,只是……”
说话间,他抬起满是纱布的右手,不顾郎中阻拦,探入怀中,将一个被鲜血浸透了的布包拿了出来。
这布包方方正正,因为时常触摸,早就脏污不堪,更是沾染血迹,恶臭难闻。
但老凯捧着布包,脸上的表情却是肃穆至极,眼中也闪烁着一点光泽,整个人的情绪、念头,竟然渐渐蜕变。
按照定规,这兵卒的随身物件,就算是在重伤的时候,旁人也不能随便拿去,只是为了万一阵亡,还能用来辨识,又或者将东西送还家眷。
所以,这布包旁人并不知晓,若是老凯就此故去,也会拿去给他的家人,如果没有家人,也还有另外一番处理之法。
“俺老凯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这辈子也干了些事情,俺家本来在河北道的北边,可惜糟了胡灾,一家老小只有俺与二哥活了下来。”
说话的时候,老凯说话的时候,将那布包递给邱言,邱言丝毫不在意脏污,接了下来。
“因被胡人破了家,就想着要报仇,这才从军,结识了不少弟兄,算一算年份,也快十年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神色越发亢奋,可眼睛里却慢慢涌上一点迷雾,随后,他目光一转,视线落在那布包中。
“十年的时间,只剩下我一人了,可这报仇的念头没有变,眼看着是活不成了,我们这些老弟兄一辈子的希望,就交给您了。”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变小——
“朝廷和胡人打仗,总是抓不住他们,俺只盼这书上的东西能有用,俺与二哥都读过一点书,这东西勉强写出来、画出来……就算被人说是胆小、废物,俺也认了,只求东西能有用。”
说到最后,他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渴求之色,紧盯着邱言,那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地握住了邱言用以渡气的手腕。
邱言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本脏兮兮的册子,翻开之后,瞳孔骤然一缩,身上的气运剧烈的波动起来!
随后,他低头看向老凯,点点头,笑道:“有大用,平定北疆,就在此书!”
“有用!有用!”老凯听了,嘴角扯动,声音却有些模糊不清,那眼睛里涌出泪水,“那就好,有用就好,俺也累了,状元公切不可再救俺,让俺好好歇一歇吧,其实俺最受不得气、也不喜被骂……”
话未说完,他的手一松,那眼睛却没有合上。
邱言伸出手,替他合眼,随后长叹一声。
“果然是一老兵。”
说话间,一阵寒风吹来,将他手中的册子吹动几页,书页翻动间,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个丑陋的字迹,以及略显走形的线条,依稀有山川、河流、草原的影子。
轰!
邱言的魂中,第三本典籍的雏形,猛地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