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知道李飞舟只是一个劣质alpha,所以在优质alpha面前会被压制,可他都已经习惯了凌靖收敛起来的气压,平时的表现也都很正常。
况且现在沈甫也没有释放出任何极具威慑的气势,怎么李飞舟会怕成这样?
好像他怕沈甫,怕到了骨子里。
☆、07
正在凌靖摸不清头脑的时候,沈甫又开口了,语气不像刚才那样柔和到令人感到怪异,但也不及往常的冷漠。
进来吧,该吃晚饭了。
说着他转动轮椅朝着餐厅走了过去,轮椅行驶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空气里也仿佛响在了耳畔似的。
凌靖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李飞舟,压低声音奇怪的问。
你怎么了?
看到李飞舟依然停止不下来的发抖,他又安抚道。
我小叔的确是优质alpha,你要是害怕的话等吃完饭了我们就走。
人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不吃晚饭就走实在是太不给沈甫面子,而且沈甫说有事找凌靖,所以他就算再纳闷,也还是带着李飞舟走了进来。
室内温暖的温度仿佛逐渐融化了李飞舟沾染着雨水气息的寒冷,发抖的频率也逐渐慢了下来,他挣脱开凌靖的手。
凌靖看他已经恢复如初,才总算放下心来没有再拉着他。
餐厅的桌子华美精致,菜肴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沈甫坐在主座,凌靖和李飞舟坐在他两侧,彼此都隔了两臂宽的距离。
小叔,这是黎飞,是我们船舰的少将。
凌靖说完后看向李飞舟,语气微微加重。
小飞,这是我小叔。
他刻意提醒着李飞舟不要失态,而李飞舟也抬起眼看向沈甫,神色如常的礼貌叫他。
小叔。
沈甫凝视着他,狭长的丹凤眼都微微弯了起来。
小飞真懂礼貌。
李飞舟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从背脊窜起了一股寒气将他冻住了,背脊僵硬的片刻不敢放松。
所幸沈甫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然后和凌靖谈起来要和他说的事,意在让他离开海上军队回到陆上军队。
沈甫常年独居,感情很是淡漠,如今不过是看到凌靖母亲的旧物就顺便给凌靖一些关照。
凌靖和他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余光不时留意着李飞舟,看他始终沉默的吃着饭后才稍微放下来一点心。
正在交谈时,他忽然听到了几声由远及近的狗叫,侧耳细听了几秒,意外的问。
小叔,你还养狗呢?
恩,是狼犬。
凌靖没有察觉到李飞舟拿着叉子的手猛然攥紧了,白皙的手背都绷出了根根青筋。
很快被牵着的四只狼犬就跑到了餐厅,个个都高大威猛,精壮有力,皮毛滑亮,脖子上套着黑色的项圈。
它们飞快的跑到了沈甫身边亲近着,哼哧哼哧喘着热气。
沈甫抚摸着它们的皮毛,态度温柔的如同在对待自己的孩子。
凌靖并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但是狼犬警惕的对他露出了尖利的獠牙,喉咙中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好似随时都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瞥见了他试图亲近的动作,沈甫道。
兽类对人的气味很敏感,你对它们来说是陌生的。
凌靖也听说过,所以遗憾的收回手看着,却见两只原本卧在沈甫身侧的狼犬起身转着圈,然后朝李飞舟走了过去。
狼犬生的高,凌靖坐着也能看到狼犬扬起脑袋似乎在嗅着李飞舟的衣服,距离极近,张开的獠牙甚至要一口吃了他瘦削的手臂似的。
凌靖看的心惊,正要起身时狼犬却收起獠牙,然后伸出热乎乎的舌头极为亲密的舔着他的手臂,甚至将硕大的脑袋埋在了他的怀里兴奋的蹭着。
他一愣,然后看着犹如被吓到似的,脸色格外苍白的李飞舟,担心的皱眉道。
狼犬不是不接近外人吗?怎么对小飞这么亲密?
沈甫也看到了狼犬的行为,翘起来的尾巴甚至蹭着李飞舟窄窄的腰,要将他圈起来似的。
他盯着李飞舟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的慢慢说。
可能是喜欢他吧。
吃过晚饭后雨反而下的更大,震耳磅礴的雨声与温暖寂静的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凌靖就算再担心李飞舟,也只能在沈甫的劝阻答应住一晚。
沈甫住在三楼,客房在二楼,上下楼有电梯。
凌靖和李飞舟住在隔壁,临睡前他特意去看了看李飞舟,问他有没有事。
李飞舟正在床边铺开被子,抬头朝他笑了一下,声音平静的说。
我能有什么事。
他们相处了一年的时间,凌靖看得出来他的确和刚来到这里时过分紧绷的状态截然不同,于是松了口气,想了想又强调说。
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我听得见。
等凌靖回去后李飞舟洗漱,然后上床睡觉,窗外的雨声被墙壁与窗户隔在外面,遮光窗帘将一切风雨与阴影都覆盖的严严实实。
他闭上了眼。
远处的一声滚雷在耳边炸裂,犹如将李飞舟的整个身体都再次用力劈开了,他在黑暗里猛然睁开眼,然后惊悸的翻身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墙壁。
剧烈的喘息响在寂静的房间里,他用力抓着身上的被角,闭了闭眼才睁开,然后直视着床边静静看着自己的沈甫。
沈甫在黑暗里凝视着他,身旁的狼犬也安静的如同雕塑,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半晌后,沈甫声音温和的问。
当初不是跟了廖家的小子吗?怎么现在又找上了小靖?
离开沈甫后,李飞舟每次想到他的时候心里的感情都很复杂,是一种难以剥离的感激、依恋,但又夹杂着无力的愤怒与痛恨。
在沈甫出现前,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是被整个家族当做耻辱的私生子,父母双亡,只有祖父护着他。
祖父去世后他就成为了所有人的负担,那些亲戚每次看着他的嫌弃目光都似乎是在考虑怎样才能丢掉他,李飞舟对此很清楚,但他只能假装视而不见。
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了,小到孤身一人的恐慌攫取着他的心脏,逼迫他低下头颅尽力去讨一寸生存之地,在察言观色中夹缝生存。
起初他面对同龄alpha的挑衅与调戏时总是尽力忍耐着,躲避着,直到最后忍无可忍,他将拖走自己的几个人打倒在了陌生的花丛里。
他的心里已经做好了会被亲戚们责骂惩罚的心理准备,这时沈甫却出现了。
沈甫住在附近,亲戚在谈起他时总是忌惮又敬畏,而这次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李飞舟打出了血,第一时间也是慌慌张张的向沈甫道歉。
那个时候李飞舟外表凶狠,心里其实也是惊惧的,他怕亲戚因为自己惹怒了沈甫而丢掉自己,到时候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可沈甫温和的摸着他的头,在仔细问过他的情况后笑着问他要不要跟自己一起住,而李飞舟迟疑了没过几秒就答应了。
他能看得出来沈甫对自己的喜爱,那种明显的善意的情感是和其他亲戚不一样的,也是和祖父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