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妇人在此垂暮之年,还能得到这样一个女儿,自己虽无子女,但这二人甚至比亲女儿还亲,她的眼中热泪盈眶,有说不尽的欢喜,惟有以泪水来表达。
她们母女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虽然不是至亲的,但这种感情甚至比亲的还亲,这不是幻觉,这是真实存在的感情。也许亲情也不过如此,但天底下不懂得亲情的人也很多。
他们体验不到人间的至情,这些人或许已没有了情感,有的被生活压抑了,有的被敌人麻木了,有的被自己的野心冲昏了头脑。
江湖上永远有些人不知道感情为何物,他们一味地练功,一味地称霸一方,或许这是他们的追求,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没有错,但人只要有了野心,特别是不正当的野心,他便会被自己的野心牢牢地套住,令自己像被套上了枷锁一样,不能自拔。
他们会被这些烦重的事物所困扰,到头来,将自己最原始的感情尽数忘却,亲情、友情、爱情,他们已将这些情感当成了奢侈品,不在用感情做事,而且用理性,用利益,没有好处的事这些人不会做,损己利人的事他们更不会做,他们只会做损人利己的事情。
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他们的前程,为了能够站在众人的顶上,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不顾旁人的阻挠,牺牲了亲情牺牲了这最原始的情感,他们可以伤害别人,却不允许别人来伤害自己,若是被别人伤害,这种人会不惜代价,也会报仇,他们会用尽各种方法,折磨伤害自己的人。
纵然是亲人,他们也是一样地对待,他们会被人说成是六亲不认,噬血成狂,无恶不做,这些人已经是麻木了,为了金钱,为了权势,为了登上枝头,他们要将自己脚下的绊脚石尽数清除,连自己的父母妻儿也不放过,这种人是江湖的败类,更是天下人所不齿的人。
在这些人中,有些人被人一眼就能瞧出,而有些高明的禽兽却披着善良的面具,做着邪恶的事情,或许他在人前是一副尊容,在人后又是一种尊容,他们会伪装,而且伪装得让人认不出是真是假,有时候他的假却被人误认为真,而也有的时候他的真又被别人误认为假。
他永远做着两件事情,一件是真事,一件却是假事,这种人往往是最可怕的,也是野心最大的人。因为他们会伪装,当危难来临时,他们故意装得唯唯喏喏,让别人在前面拼命,而自己却在背后笑,坏笑,当这些人处理不了的时候,他便跳出来,收拾残局。
而正是这个时候,他来的恰逢其时,于是他成为了众人心目中的英雄,而他的心里说不定还在笑,笑他们的无知,笑他们被耍了都不知道。
这种人在江湖上还是很多的,他们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总在扮演着两种角色,或许在一天之中,他们便要换好几次角色。
在比自己猛的人前面,会表现得很懦弱,他们会背弓曲膝,而在手下面前,他们往往装得善解人意,面上始终露着笑容。
但到了关键时刻,他的野心需要暴发的时候,他便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先前的卑躬屈膝,先前的和蔼可亲,此时却会变成了面目狰狞,六亲不认。
所有挡住他的人,就会受到伤害,他的上头,他的手下绝难察觉他的野心,因为他伪装得很好,当他们察觉时,却已晚了,他已经变了,变得很快,就像是暴风雨来临。
而暴风雨来临之前还有征兆,乌云就是暴风雨的征兆,而他一点征兆都没有,说变就变,比暴风雨还要猛烈还要快。
这种人的内心是黑暗的,黑得比无底洞还要深还要黑,你绝难察觉他心中的黑暗。或许他跟你说你很棒的时候,他的心中早已拟定了一种对付你的手段,只是你没察觉。
或许他跟你说你是天底下最美的,绝不容许别人玷污,他的内心早已将你卖给了别人,他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已经搂着别的女子在欢愉,你却对他毫无察觉,还深深地爱着他,甘愿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他会让你感觉到他的心里永远只装得下你一个人,而在暗地里或许已经和另一个女人勾搭上了,这个女人或许也和你一样,也被他玩弄于骨掌之中,而当需要你们牺牲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你推向死亡,绝不会顾及什么感情。
那时候你虽然看清楚了他的本来面目,但这太晚了,因为他绝不会让你在最后关头之前看清他的面目,当你看清的时候,一切都已晚了,任何的挽救都是多余的,因为你根本看不清他,根本斗不过他,你只能乖乖地受他摆布,让他玩弄于手掌之中。
这些人的可怕、野心、恐怖,在平时决不会展现,甚至在最亲的人面前,他也会装,装得很像,装得让人永远知道他是好人。他们的心已被野心充满,填得满满的,毫无空隙,他们的心已经黑了,尽管在人面前他的心比任何人都好,但心已经黑了,他绝难再变为一个好人。
虽然有句古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这句话说的不错,在佛法之中最为常见,甚至在江湖人的口中,也是经常脱口而出,但真正能够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的人又有几人呢?尽管江湖中有这些所谓的伪君子、杀人狂,但天底下最多的还是好人,有感情的好人。
他们不会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去伤害别人,他们的心中永远包含着生命,永远装满着丰富的情感。而这茅屋前面的母女三人,便是这种人,他们的心是白的,他们的血是红的,他们的泪水是热的,这些绝对是真情,正是那些整天伪装的人所没有的真情。这母女三人虽然不是骨肉至亲,但比亲人还要亲。
第六十四章 相别相聚情义深(下)
天底下也存在这种奇妙的感情,有些人虽然素不相识,但他们性格相同,趣味相投,于是便走在了一起,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情,他们会互相帮助,互相鼓励。
有些人虽然年龄差距很大,或许有的已经是七八十岁的甚至上百岁的前辈,而有的却是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他们从未经历过江湖之事,或者经历的不多。
但他们有高昂的激情,有舍我其谁的不屈斗志,这些特点在老者面前便是宝贵的,因为他们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他们也经历过挫折、也曾经受过伤害。
可在这些小辈身上,他们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有着一股热血的冲动,这些特点正是成大事者的特点,于是他们超越了年龄的界限,成为了永久的朋友。
正所谓忘年之交,这种超越年龄的交往正是这些年轻人获取经验的基础,而这些前辈也会从他们身上看到希望,看到自己的努力会在他们身上延续,未来必然是要靠这些年轻的一代,年轻就代表了力量和希望,超越和朝气,江湖是个大杂汇,江湖之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各色各样的事都有。
江湖也需要进步,而要进步,就得靠这些年轻的一代,唯有这年轻的一代才能代表着江湖的未来,前辈先人打下了基础,要靠年轻人去继承去发扬,前辈先人的成就不能代表江湖永远停留在那个时代,江湖的进步必然要靠后辈去发掘去创造。
这就等于一门武功,它被某一位前辈创造,曾经辉煌一时,但他保证不了它能永远在江湖上占据高位,让人人畏惧,人人钦佩,它必然要走向衰弱,万事万物走到了极端。
正所谓物极必反,每个王朝到了鼎盛之际,必然会向衰弱期发展,历史上的朝代更替无不体现了这个道理。朝代如此,万物如此,天下的一切事物均违反不了这个规律。
正因为如此,年轻的后辈便是前辈先人的希望,朝气蓬勃,蒸蒸日上,激情四射。这母女三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许久许久,关云飞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隐隐有一股酸痛之意,他的爹娘已经为了自己牺牲了,被魏忠贤害死了,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的身边,曾经的天伦之乐已不复存在。
关云飞想到关震南和李明秀惨死在魏忠贤的手里,心中的伤痛便又升起,正所谓触景生情,看到眼前的情景,自己怎能不触发心中的哀痛?那老妇人双手搂住两个少女的脊背,眼中也是热泪盈眶。
许久,那老妇人才道:“好了,欢儿,灵儿,我们也抱得很久了,难道还要抱下去?不要冷落了这位好女婿啊!”
欢儿和灵儿都轻轻一笑,从她的怀里抬起头来,韩灵儿的脸上增加了一层红晕,衬着还未干涩的热泪,更增处处动人之态。
她擦干眼泪,奔到关云飞身旁,牵着他的左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老妇人微微笑道:“来,快到屋里坐啊,别光在外面,这里风很大,别吹坏了身子。”关云飞和韩灵儿跟在那老妇人和欢儿的身后,进到茅屋之中。当二人步入茅屋的一瞬间,着实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这茅屋之中简陋无比,除了两张床、一张八仙桌,还有一些日用厨具,其他的都没有,连少女化妆之物也没有。但对欢儿而言,这浓妆淡抹也不能让她增色,她的姿容已属绝代风华,她的美是天然的,是任何物品都不能让她增色的,这胭脂水粉之类的化妆品对她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欢儿的天然朴素之美便和韩灵儿一样,二人的风姿、容貌皆是天下之最,她们的容貌不需要用外物来增饰,因为她们的容貌是天然的,清新朴素,淡雅超然,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嫌短。
婉若游凤升苍穹,灼若芙渠出绿波,洁若流风之回雪,翩若惊鸿,肩若削成,皓齿内鲜,眼眸如星辰,柳眉淡雅,肤似晶莹之玉,乌黑的秀发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在月光的照射下,更显迷人之色。
四人落座,欢儿拿出四只茶杯,沏上热茶,这茶杯好像很久不用了,但此刻还是透着光亮,在月光的柔射之下,淡淡的雅光衬着杯外的花纹,别有一番情趣。这茶杯虽然陈旧,但由于多时不用,此刻看上去便有如新的一般。
欢儿道:“姐姐,姐夫,这儿简陋,也没什么好吃的,这茶叶是我在外面买的上好的龙井,你们尝尝看!”
关云飞和韩灵儿听到她已将关云飞称作了姐夫,虽然二人并未成亲,想要说明,但也无法开口,他们二人心里实是美滋滋的。
那老妇人道:“灵儿,以后欢儿就得跟着你们了,她未见过外面的世面,虽然在青云客栈做厨师,也见过不少来往的客人,但她从未出得这方圆几百里,她心地纯洁,我担心她被坏人迷惑,所以你这做姐姐的定要好好地关心她!”
韩灵儿微微笑道:“娘放心吧,我这做姐姐的这十七年来没一日陪在她身边的,日后定要好好地待她,关大哥也会好好关心妹妹的。”
关云飞道:“是啊,前辈就请放心吧,欢儿是灵儿的亲妹妹,我不会容许别人欺负她的。”
那老妇人道:“这我就放心了,有你们两个在她身边,欢儿定然过得快活,我就无牵无挂了。”
欢儿道:“但是我还是舍不得娘啊,不如娘和我们一起走吧!”韩灵儿也道:“是啊,娘跟我们一起走,欢儿和我们一起照顾你,那该多好啊!”
那老妇人微笑道:“我知道,但我在此地已然住了几十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早已有了感情,我不想离开这里了,也不想再看到江湖上的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