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你们不是王都本地人咯?”腰间别着枪披着皮质外套的老枪手一边嚼着雪茄一边在烤架上转动着早上猎到的野兔。
燃烧了一夜的篝火现在只剩下隐隐约约的火星,靠热量将食物熏熟后猎物体内的肉汁会更加丰富,口感也不像明火烤出来的那样焦糊还带着苦味,兔子肉上一滴滴的油落到下方的烟灰里激起明显的红光,随后又很快堙灭了。
现在看起来还有点精神萎靡不振的少女和她沉默寡言的同伴坐在一旁,她腿屈起,下巴快碰到膝盖了,眨着眼跟营地的话事人交流。
“是啊,我们都是里尼迪来的,”她把腿放下去,碰到了上面的纱布,疼的嘴咧了一下,“我跟我朋友上次还经过了这个营地呢,不过没呆多久就走了。”
“哦?是吗?”闻言老利威似乎是有点诧异的挑了下眉,“不好意思,每天来的人都太多了,我可能上了年纪了记不住。”
通过刚刚简短地聊了一会儿,他大概知道了对面两人是从里尼迪来的冒险者,去圣托里找自己亲戚,听说古森的春天冰雪消融之后会有很多冬天埋在冰下的药材和灵植,所以结伴而行,结果昨晚遭遇了狼群的围剿,差点把小命都交代了。
“对呀,我们还看到了个贵族带着骑兵队路过呢。”洛蒂单手撑着脸,努力思索着当时的场景,试图让对方想起来自己二人。
“哦哦,哈哈哈原来是你们两个,”她这么一说,近期路过带着骑兵的贵族可只有一个,那天夜里的记忆清晰起来,枪手顿时恍然大悟的笑道,“上次没喝我们这儿的麦酒,这次要不要来一杯?”
“那我就不客气啦!”麦色皮肤的少女笑着接过对方递来还冒着气泡的酒水,一手拿起一旁的蜂蜜水递给一直低着头好像在发呆的同伴,再次不厌其烦的耸肩解释道,“他对酒精过敏,可没办法享用美酒咯。”
“唉,都是自己酿的酒,工具有限,谈不上好酒,都是命悬一线的,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老枪手抬头大口大口灌着澄黄的酒液,一杯将尽,放下手呼出还带着酒味的一口气,“你其他两个朋友呢?今天好点了吗?晚点在让拉登再给看看?”
提到还受伤的同伴,少女明显又略微消沉了些,勉强提起笑回道。
“还有一个还没醒呢,离不开人照顾,等明天他恢复了点再说吧,太麻烦您了。”
老枪手食指中指夹着雪茄弹了弹烟灰,摆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
“嗨,小事而已。”
“我自己来吧。”然而此刻在洛蒂口中本该还躺在床上昏迷的人此刻坐在床上,身后还垫着松软的枕头,跟一旁端着托盘的人对视。
维克颇有些哭笑不得,大约是精灵没怎么照顾过人,所以对自己的情况很上心,碧涅一早起来就用那种担忧的眼光看着他,刚刚做好了易进食的流食就要端着喂给他。
“真的没事吗?”蓝发的精灵弯下腰,脸上带着担忧,伸手摸上男人缠满绷带的胸膛和肩侧。
森郊狼的爪子上带着各式各样有毒的细菌和古森里某种菌类的汁液,昨晚的医师必然是不会拿很好的药来给他们治疗,伤口也未必清洗干净了,即便是骑士的自愈能力很强,也没办法排出那些伤口里的有害物。
更有可能是强行催生的血肉直接将那些东西包在伤口里,进入体内了,那样后果反而有可能更糟糕。
精灵的手摊开,缓缓抚过男人胸口到腰部,顺着当时郊狼撕裂的伤口前进,即使是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也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起伏结实的肌肉线条。
“咳,真没事。”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自在的维克轻咳一声,抬起手就想接过对方另一只手上的瓷碗,却牵连了大臂上的伤口,疼的轻嘶一声。
“……”被对方发出的声响唤回神志,蓝发的精灵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他抬手按住男人没受伤的另一边肩膀把对方摁回床头,“我喂你吧,免得牵动到了,又得重新愈合。”
这个理由明显说服了男人,他思考了片刻,靠回床头,笑着说,“那就麻烦你了。”
黑发的男人倚在后面寥寥几根木头架搭起的栏杆上,跟在圣托里的时候不同,一向是一丝不苟把头发往后梳起的骑士,现在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一丝松散的感觉,身上遍布的白色绷带和失血过多显得不太好看的脸色更让他看起来有点难得一见的脆弱。
碧涅收回目光,低下头搅拌着碗里炖好的放了莴笋肉丝的粥,舀起一勺认真的放在形状姣好的唇畔吹凉,再喂给一边眼巴巴等着的男人。
“…!”维克刚一张嘴,就被直接捅到嘴里的勺子弄的眼泪都差点出来了,温度恰好的食物直接涌向没防备的鼻腔和喉管,顿时呛的他闷咳两声。
“!维克!”一旁的精灵立马放下碗,单膝跪到床沿,一边轻拍男人后背一边皱着眉检讨自己,“对不起对不起,我力气是不是太大了,你没事吧?”
“咳咳…没事…”强行把即将脱眶而出的眼泪逼回,维克眼泪汪汪的望着一边一脸焦急的漂亮精灵。
', ' ')('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好心好意,他会以为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现在在伺机寻仇呢。
“…我没有什么经验…”怕碰到男人身上的伤口,缩回手虚扶住对方的大腿,碧涅垂下眼有些不安的解释道。
他从来没有伺候过别人,一时之间没控制住力气,看着眼角都绯红的男人和他湿润泪水模糊的眼睛,不由又愣了一下。
“理解理解,”维克安抚一样拍了拍对方的手,“我以前不熟悉的时候也这样。”
对方的心意他自然是能感受到,怎么会再去苛责一个在努力对自己好的人呢,眼看对方还处在自责的状态中,男人笑着抬了抬下巴指指旁边的碗,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不继续了?我还没吃饱呢。”
碧涅拿过碗,这次动作慢了很多,慢慢把勺子送到男人张开的嘴中,等对方吃干净了再低头舀下一勺。
维克有些无奈的看着精灵笨拙且认真的喂饭,实在是不好意思跟对方说勺子要往上提一下,现在这样平着进平着出,勺子底部的粥他吃不干净。
话到了嘴边又被热气腾腾散发着香味的鲜粥堵住,他只好作罢,自己微微低一点头,卡住勺子,然后伸舌去舔两下。
男人皱着眉头认真的吃粥,连眼角的红和眼眶里的泪水都没消下去,喉结上下滚动着吞咽精灵手上递过来食物,眼看一碗粥要见底了,终于松了口气。
实在是太折磨了,可能是自己往深里吞勺子,对方怕再捅到他,一个劲把勺子往后撤,他只能往前伸着脖子够,脸都快挨到人家身上了。
“吃饱了吗?还要再来点么?”
碧涅放下干干净净的碗,伸手摸上男人的嘴角,捻掉一粒饭粒,大拇指却有些不舍似的摩挲着对方的唇缘。
“饱了饱了,你手艺确实是好。”
维克立马退避三舍,点着头称赞对方的厨艺,忙不迭的摆着还能动弹的一只手阻止对方想盛第二碗的意思。
开玩笑,再来一碗他可受不了,就算是对方难得的美意,他也只能忍痛拒绝了。
毕竟这一路上对方可都没做过饭。
思及此,他又轻咳了一声。
“…谢谢你啊。”
“不用这么客气。”低头收拾餐具的精灵有些诧异的抬头,就跟男人对视上了,被对方有些认真的神色震住。
“…不止是今天这顿饭了。”维克盯着一旁的精灵,仔细辨认着对方眼底不明显的颜色,笑了笑。
在看到对方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之后,瞳仁内隐约变幻的金色,更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碧涅”微微弯起嘴角,站起来把餐具放到一旁的台子上,随后坐到床边,把枕头放下来,让男人可以躺回原来的姿势。
“你也没想遮掩啊,知道不是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男人还是挑了挑眉,顺着对方动作躺下。
碧涅和“碧涅”实在是性格太过于不相似,碧涅性格急躁,做事像初出茅庐的幼鹰一样,冲动直接,而且颇具锐气。
但是“碧涅”不一样,这位做事稳重许多,而且思虑周全面面俱到,很少会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确定的契机,如果说他跟同僚闲谈的时候,对方信誓旦旦说同行的精灵眼瞳是金色的,是他开始怀疑的时候。
那么在听闻了治疗洛蒂的“神术”之后就可以笃信对方的异常在于,这具身体内并不止有一个人存在。
而后的观察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同行的这一个星期里,碧涅给他的印象实在是与初次见面时不符,另一个人格也没有再次出现,所以他也不好直接问。
今天碰巧遇到了,对方既然不介意在他面前显示出来,就代表着“碧涅”也没想瞒着他,自己表达一下感谢应当也不会冒犯到别人。
“如果当时你不在,洛蒂和拉冬……”维克叹了口气。
他的阻挠固然是无用的,不管“碧涅”出现与否,侯爵府他的两个发小是一定要去的,在有计划的情况下,自己和约书亚已经处决了为首的魔物还尚且如此,如果只是洛蒂和拉冬,就是再填上一个自己,都是去给侯爵府的花园增加些许养料而已。
“他们是为了解救我的族人而奔波,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呢。”
见男人还想说什么,“碧涅”竖起食指于自己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眨眨眼。
“再客气就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熟悉的话让维克愣了片刻,随后失笑。
那天在登伍德的时候对方居然也在,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实在是对这种话没有抵抗能力,不管否认还是确认都不好再推拒。
“后面这几天也要麻烦你了…”不继续纠结这些,维克斟酌着,略微有些试探的看了眼一旁的人。
——他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呢。
“内彻尔,”明白他的疑问,金瞳的精灵笑了,“是我们麻烦你们了才对。”
', ' ')('“是我应该做的。”维克微微低下头,简单的行个礼。
不是以朋友自居,也不是以冒险者的朋友的身份,而是以圣殿骑士的姿态向对方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态度。
人家说当朋友,他可不会真的敢蹬鼻子上脸,能通过他人身躯使用神术已经可以说明对方的权位所在,在精灵族内也绝对是相当重要的人物。
身兼圣殿骑士职责的自己还是恭敬点好。
内彻尔几乎不可见的一滞,随后俯下身轻柔的给男人掖好被角,他一手覆上男人轮廓分明的脸。
“再睡会儿吧,养好精神今晚还得行动呢。”
随着精灵低缓的话语,眼前席卷而来的黑暗,随之而来的是浓重的睡意,本来就伤口未愈精神状态没有特别好的男人眯起眼。
“唔…”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对方的手心,让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维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哼,算是应了对方的话。
“……”看着没一会儿就睡着的男人,内彻尔低头,另一只手大拇指轻轻按动刚刚对方蹭到的手心,不确定的低语。
“……被拒绝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