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有人攥住了他的手,紧接着温暖覆上来,他被人从那个空洞死寂的空间里拽出来回到他熟悉的世界里,瘦削有力的胳膊抱着他,他费劲地抬起眼皮,在一线视角中看见张起灵轮廓冷峻的侧脸。
“爸……”
他从胸腔里发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吴邪从梦里猛地惊醒。动作过大带倒了桌上的书和笔袋,正在讲台上讲课的老师投来警告的视线,身边的老痒担心地看着他。
吴邪舒了口气,按了按睡得发疼的太阳穴,朝老痒做了个没事的手势。
已经不是他的了,念念不忘有什么用。
傍晚时分,他和老痒在公交站等公交,张起灵不再来接他放学,吴邪就跟着老痒一起坐公交,也从来没抱怨过。今天他身体不舒服,整个人都恹恹的,却还是站起身给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让了座。
吴邪下车后老痒独自站在公交上,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他听见了吴邪睡着时近似梦呓地极小声叫“爸”,虽然吴邪没有多说,他隐约能感觉到吴邪的三叔似乎很讨厌吴邪跟张起灵多接触。
吴邪明明很想见他啊。
他又想起自己的妈妈,无论眼下生活有多艰难,只要不分开,没有什么苦难是不能忍受的。
终于下定决心,他摸出手机,点开了那个自从存入通讯录就一直没有点开过的号码。
九月份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窗外是遥远高悬的淡白月亮和浩瀚星河,窗台上龙泉青瓷的花盆里养着一棵君子兰,叶片苍翠脉络分明,只是一直没有开花的迹象。
吴邪趴在写字台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着手机。下午的一个梦境仿佛打破了某个禁咒,他原以为自己既然当初能接纳张起灵,那么迟早也能适应他不在身边的生活,可七年养成的习惯太可怕,他对张起灵的依赖已经到了根深蒂固的骨子里面。从前自作坚强只是没到真正脆弱的时候,非要等到不闻不问,才意识到他从前在自己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而领悟得越深刻,就越忍不住去想他。
他烦躁地用脸在写字台上滚了一圈,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调出张起灵的号码,写了删删了写,折腾了十分钟,纠结到最后屏幕草稿里只剩一句话——
突然有新消息进来,手机叮咚一声,吴邪吓得手一抖,发出去了。
短信页面显示着两条对话:
张起灵:我在你三叔家楼下。下楼。
吴邪:我饿了。
吴邪瞪着手机屏幕傻了半天,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把手机一丢,下楼了。
张起灵的车停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男人站在车门旁边,高瘦挺拔,月光和灯光交叠着在他身边铺开绵绵光影,一般浸在光里一半沉在黑暗里,如同一尊古典华贵的雕塑。
仿佛他只要沉默地站在那里,就能给人无限的安全感。
吴邪慢慢地朝他走过来,抬起眼睛望着他,想问你怎么来了,却没能说出口。
他们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张起灵伸手把他搂过来,抱在身前,摸了摸额头:“生病了?”
他一温柔下来吴邪当即就不好了,心里恨不得立马钻进他怀里委屈地哭唧唧,却还死要面子地故作坚强,嘴硬道:“没事,只是感冒而已。”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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